爷归府,盘算办个赏花宴,以便四姑娘结识京中闺秀,早日勘破迷瘴,重绽笑颜。
他试探提了几个,不动声色将沈大姑娘掺夹其中。
虽未明言,府里亦人人皆知,老夫人办这赏花宴另藏一重目的——替主子相看各位贵女。
这边厢他刚念及赏花宴,旁边主子便慢声问:“赏花宴的帖子拟好了吗?”
程平猝然一愣。
主子平素日理万机,几不过问这般繁琐之事,此时却有心打问,且在见过沈大姑娘之后……意思已十分明显。
反应过来,程平当即道:“这两天陆续拟定,明儿着人往各府派送。我嫂子揽了这差使,晚间小的回去就递信给她,沈大姑娘如今已回沈府。”
商议名帖时,他道沈大姑娘模样性情俱佳,不是那咋咋呼呼,易嗔易怒的娇蛮之人,与四姑娘理应投缘。
如今再瞧,沈大姑娘合该更投了自家爷的眼缘。
主子因沈大姑娘所起波澜很细微,却在他心里掀起惊涛骇浪,毕竟这么多年来,头一回见能让主子这块千年玄冰松动的女子。
此前,主子也见过比沈大姑娘更美,且才情满腹的女子,他皆平淡视之。
只沈大姑娘是那个唯一特例。
如此不是投缘又能是什么?
主子婚事再拖不得,老夫人为此着急上火,要不要向她暗示一二呢?
程平犹疑。
“不要做多余的事。” 程晋安语气缓和,却像携了千钧之力,压得程平喘不过气。
程平骇然敛神,心头冷凛,赶紧夹紧腿恭应:“是。小的不敢。”
***
沈之湄入府,先去主院跟杨氏请安。
跨过红漆门槛,转过黄梨木嵌百宝山水屏风,一眼瞧见杨氏端坐上首。
沈之湄款步近前行礼,低眉垂首,口称:“母亲。”
外祖母临行前嘱托的那番话,着重咬音“母亲”两字,沈之湄领会外祖母之意。
莫在称呼上留人把柄,至少面上要恭敬杨氏,不作主动疏离之态。
杨氏造访伯府那日,她以“您”含混了过去。如今晨昏定省,日日相对,总该做出个样子来。
杨氏拉住沈之湄的手,上上下下仔细扫量了一遭,眉心微不可察地蹙了蹙,旋即含笑道:“头先几日只我一人在家总觉冷清,幸好而今你来了。”
“来了”和“回来了”,一字之差,其间韵味迥若天壤。
前者乃做客,后者方是回家。
不管杨氏口误与否,沈之湄俱不在意。彼此不熟,不必亲近,客人般互相客套,不贸然插手她院子里事那真再好不过,这般恰合沈之湄心意。
沈之湄面无殊色温笑道:“湄儿正向跟母亲亲近一二,从您多学几分眉眼高低。”
杨氏笑容愈深,道:“你这孩子,就是嘴甜,你受伯府老夫人那般阖京有名的周全人教养,我又算的什么。莫不是知晓我要指使你干活,率先找了托词?”
沈之湄笑意微不可察一凝,掀眸瞥一眼杨氏:“母亲哪里的话。”
“我不卖那关子,此次入京所带人手有限,又斟量着尽早接你回府,我回府时下仆仅把主院和留给你院子修整洒扫利索,”杨氏顿歇话头,深深盯一眼沈之湄方续道,“如今才轮着你二妹和三弟,洲哥儿男孩儿不必讲究,倒是怡儿女儿家家不便将就,院里须置几样京里闺秀间时兴物件,我离京多年,这些便劳你多费心。”
沈之湄垂首作恭顺状:“只消母亲不嫌我拙笨,我便从旁襄助您。”并不一口全应下。
至于“今早接她回府”这等不咸不淡的卖好话,她过耳便忘。
又讲了一阵儿客气话,沈之湄领了个熟识沈府各门各院的家生丫鬟玉钏回她于沈府的居所,杏微院。
初来乍到,小丫鬟们不免慌手慌脚,哪怕王妈妈积威日久,可在两眼一抹黑的生地,她也不能将这股浮躁之气全然镇压。
是以,沈之湄将院里人聚拢一处。
“虽乍然换了府地,可咱们院子里几乎全是熟面孔,只略增减几个人罢了,一切照沁芜院旧历章程便可,难道咱们院名改叫‘杏微院’,姑娘们就一齐跟着变拙了不成?”
稀稀拉拉的笑,引动成片欢笑声。
一众丫鬟明显松泛不少。
沈之湄接着笑道:“王妈妈是外祖母派遣来的镇山太岁,以后咱们院里各项事务就由王妈妈总领,倘是哪个犯错被王妈妈打手板,可莫来寻我讨情,外祖母有命,若是我犯错,便叫王妈妈回伯府向她告状。”
王妈妈摆手笑:“瞧姑娘说的,俗话说‘端谁的碗服谁的管’,如今老奴在您手底下讨饭,可不敢违命作兴。”
王妈妈人老成精,这也是表态,沈之湄才是这个院里唯一的主子。
互相抬轿。
玩笑嬉闹一会儿,小院再度井井有条起来。
虽仍不大习惯,夜里还惊醒几回,翌日卯正初刻,沈之湄便行至正院外,向杨氏请安毕,回杏微院用膳,而后整理书籍旧作。
待到浑身酸软之际,沈之湄进了些茶点,便欲带云柳与玉钏去花园子逛逛,杨氏院里来人唤沈之湄。
方一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