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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7 章(1 / 4)

翌日。

寿喜堂丫鬟来禀继母杨氏将至,唤她前去拜见时,沈之湄正漫不经意地瞧着书案上那颗玉翁。

圆润润的一颗球,覆满白绒绒的毛刺,桃红色的小花探出毛网,姿态舒展地迎风揽阳。

娇嫩明媚,却极好养活。

沈之湄幼时曾虽外祖父巡视郊外田庄,听他讲仙人掌随意扦插便能成活,哪怕在极端干旱的土壤里,亦能生存开花。

小小年纪的她不大领会“顽强不屈”、“坚韧不拔”蕴含的勃勃生气和力量,却不知为何坚拒旁人代劳,亲手挖了一株带回伯府埋入她最喜爱的那只天蓝釉棱口花盆里,置于书案之上,时时观赏,到如今已成习惯。

沈之湄视线在那生机盎然,光华点点的玉翁上凝定片刻,方敛目浅笑,款步离去。

寿喜堂敞厅门牖开着,落地罩后的中堂飘来说笑声。

沈之湄信步而入,便见外祖母端茶坐于漆黑浮雕纹四方桌旁,赵氏下首太师椅而坐,她对面是一个看上去不过二十七八岁的贵妇,身形偏纤瘦,着一件井天蓝锦缎褙子,衣襟绣雅致忍冬花样,下配白色镶同色暗花裙,头上饰物仅两根白玉簪,可那玉质地细腻,莹润生辉,一见便知非凡品。

今儿杨氏比沈之湄记忆中的更雍容雅贵。

此时,杨氏一张端丽的脸孔面向沈之湄,弯眉笑目,薄淡的唇亦透出和煦,使人见之可亲。然沈之湄却未错过她瞳仁深处那抹淡漠的掂量之色。

沈之湄不动声色轻垂视线,敛衽给外祖母和赵氏、杨氏行礼。

“到底伯府底蕴深厚会调养孩子,瞧瞧这才几年光景,咱们家大姑娘出落得愈发风仪玉立,这通身的彬彬气度,真真叫人移不开眼。”杨氏以帕掩唇,言笑盈盈。

陈老夫人将沈之湄拢身畔,顽笑般哧杨氏:“可不是嘛,咱们湄丫头就是好,孝顺知礼,周到和睦,我可不学那些虚假把式,硬贬损自家孩子。”

杨氏笑意不改道:“还是老夫人您通透。”

赵氏接口道:“女儿肖母,您家二姑娘必是罗绮文秀,灵慧娴雅。”

眼皮一撩,沈之湄余光乜见砌于赵氏脸上那一层糅杂了讪然和讨好的微妙笑容。

沈之湄微怔,心头泛起一丝波澜,一道闪念飞掠而过,不待探寻,已不见踪影。

“且不提怡儿那丫头,镇日里只知读书绣花,憨吃憨玩的,心里自来没个成算,好在还算知晓好歹,恭顺长辈。”

绿荫里时不时冒出几声嘶哑蝉鸣,杨氏原本的温言笑语掺杂其中,染上几分聒噪之气。

沈之湄目色温温凉,暗自拆解杨氏话里真意——她女儿沈之怡知书达理,精于女红,温良淳朴,顺惠明理。

“德言容功”,沈之怡已具其中最要紧的“德言”两项。

相比“风仪玉立”,这才算诚心的夸。

窗牖四开,煊明的光漏过枝条叶梢,摇落一地粼粼波荡的碎光,斑驳众人面上虚虚实实的笑。

打趣恭维,谈笑风生,杨氏道出她独身入京的缘由。

泥石阻塞三日,他们第四日方启程,行至澹台山,幸得沈怀文同年招待,沈家人本因杨家嫡长孙百日宴临近而亟待赶路,同年却露信大儒管阳山二徒贺行舟,近期受邀在澹台书院讲授经义,机缘难得,沈怀文决定率陈咸以及儿子沈之洲暂留。

贺洲二十五岁高摘春闱魁首,授封翰林修撰,却因性情疏阔,不惯官场条条框框束缚,一年后辞官归乡,著书讲学成就一代文名。

而他更乃阁老程晋安同门师兄,俩人皆曾受教管阳山。

至于沈之怡,则因水土不服需修养,便一同留驻。

陈老夫人安抚道:“以往瞧二姑娘体健活泼,如今歇息些时日,想必已然大好了。”

杨氏感念笑道:“怡儿那丫头平日瞧着跟只活猴似的,一年到头开不了一副汤药,这回一病,老爷和洲哥儿倒都大惊小怪起来,大夫也说只是个小症候罢了,不耽误赶路,我欲带怡儿先行上路回京,殊料这父子俩均不应,一个个指摘我不妥,倒叫我平白当了回恶人。”

沈之湄偎着陈老夫人,闻言,微垂面靥上浮着的浅笑愈渐深浓。

她这笑不含一丝自伤自怜的酸涩之气,纯粹就是觉得杨氏这未遮严实的小心思可笑。

她并不羡妒沈之怡得父亲爱宠,不在乎父亲爱重她几分,她自己对父亲也无甚敬慕之情。

与她,他更像一个冠以“父”名的来客。

陈老夫人胸口起伏加剧,轻轻紧了紧握在沈之湄小臂的手,眼角笑纹渐浅,慢声虚应一句:“总归身子骨要紧。”

赵氏却恭维道:“严母慈父,岂不整好,一个唱白脸,一个唱黑脸,正和了张弛之道,这才是真精通教养诀要呢。”

陈老夫人侧目,不露行迹地睨一眼赵氏,唇梢仅挂了一丝维持体面的笑影。

赵氏神色口气,话里话外,对杨氏的奉迎也忒露骨了。

全没一点子伯府女主人的庄重自持。

这杨氏嫁沈怀文做填房那会子,其父杨元亭正因开罪先帝而被贬西北任六品通判,她被原未婚夫家退亲,本应随去西北,可她不愿受西北风沙,更舍不下京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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