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畔迪荡,这一刻,每一音每一字都化为长鞭,狠狠地反抽回她的脸上。不容她逃避,叫她清清楚楚认识到——
她跟大嫂原系一样,偏私且无情,势力又高慢。
她曾以为被尘土掩埋的真相,却原来化成她鞋底的跟脚泥,抬抬脚就瞧得见。
但这也算不得什么,人活于世,谁人敢说自己不势力,不想往高处攀爬?
她也不过是个再普通的世俗之人罢了。
赵氏自我抚慰着,尽管她着意绷紧面皮,涛浪余波荡却涌向她眼瞳里,露了端倪。
陈老夫人眉尖一动,悉数敛入眼里,还以为是赵氏回味过来,自己寿辰那日南安伯府亦闹出大乱子而无地自容。
陈老夫人敛起眼皮呷口茶,咽下夹缠在眸色中的讥讽,她声音沉缓掉回话头:“说到今儿这事……”
停顿两息,她微摆手推搪道:“这府宅交托与你,这些年你处事练达周道,我一介半百老妇,镇日安坐后宅乐享尊荣天伦,几不干外事,于当下京城的见地炼识岂能越过你去?”
“再者,大郎朝堂行走数年,见识更为广博,思虑也定更轩邃周至,待他归家,你与他好生商议,必能捋定出个万全的应变法子。”
不知是她气虚多心怎地,赵氏总觉着陈老夫人话音里带了一丝若有似无的讥诮。
心念一转,陡然福至心灵——眼前婆母的寿宴由她一手搅散。
一股讪讪的羞恼倏忽缠绕上赵氏心头。
笑容缓缓干涸在脸上,赵氏绞帕子的手也僵停了。
这会儿她也只能佯作不知,扬起帕子按上眼角,拭走难堪之情,干巴巴叹息一嗓:“可怜我珠儿……”
外祖母温言劝慰:“人世苦甜皆有定数,过了这道沟坎,珠丫头往后的路必然平展顺遂。你且放宽心罢,珠丫头是个福泽深厚的,后头好日子长着呢。”
赵氏挥甩下帕子,强笑一声:“借母亲吉言。我不过一时难释怀,总想着珠儿她究竟何错之有?偏碰上这等糟恶事。”
听至此,沈之湄轻轻扯了下嘴角,墨团似的瞳眸深处腾起一簇火光。
她亦想问赵氏一句,她何错之有,劳她口蜜腹剑,背刺于她?
婚约她尚在襁褓便已订立!十几年光阴,她头顶陈咸未婚妻之名,赵氏既萌生悔意,如何不能光明正大露信给她?
她不眷恋,不眷恋陈咸景星麟凤,不眷恋伯府积年奢靡,而外祖母又不会因她外嫁而舍她。
她究竟她做错了什么,叫赵氏这样狠绝不留一丝活路?
沈之湄撑扶在瘦腰高几上的手不自知地使了力,下一瞬——
“哐!”
高几歪斜,安坐其上的花盆滑落在地。
外间,紧随声后,赵氏霍地从椅座上腾身而起,厉声喝问:“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