肃此刻的口吻表面上看像是在征询她的意见。“阿爷。"岑姝抬眼看过去,唇角勉强牵起一个弧度,“结婚,我觉得……还是有点太快了,我还没有做好准备。”
“你要做什么准备?"闻肃的笑容纹丝不动,微微眯了下眼,“你对但唔满意?”
“………不是。”
为什么要问满不满意。
重要的难道不是,她喜不喜欢吗?
“天越现在在港岛如日中天。你嫁过去,闻家自然能分一杯羹。“闻肃看向岑姝,直言不讳,“联姻意味住乜野,你唔会唔明。”岑姝当然懂闻肃话里的意思。豪门之间强强联合就是游戏的潜规则,利益均沾,风险共担,携手变得更强。
但是她听爷爷说的话,只觉得有无数蚂蚁顺着脊背爬上来,让她浑身发冷。在爷爷眼里,就好像她只是一枚棋。
只要能为闻氏添砖加瓦,闻肃就会毫不犹豫地将她推向任何位置。纵使两家是世交,但是依旧无往不利。
真好笑啊,看起来野心勃勃的哥哥,反而是尊重她意愿的那个。而在外人眼里是闻家唯一一位“乐善好施"的大善人,却是最迫不及待要拿她换取利益的那个。
“梁怀暄和徐宣宁……“闻肃忽然说,“自然是梁怀暄更加好,宣宁性子太浮,阿暄稳重可靠。你嫁过去,总归不会吃亏。而且,你从小身娇肉贵,现在长大了,总该为家族做点贡献,是不是?”
岑姝抬眼对上闻肃不怒自威的目光,喉间像堵了团棉花,半个字也说不出来。
闻家的男人有一点是一脉相承。
那种骨子里与生俱来的强势,还有不容置疑的掌控欲。甚至闻暨、闻墨都不例外。
可她就是在这样强势的家庭里长大,像被困在象牙塔里的公主,没有自己的事业,就永远没有话语权。
在闻肃眼里,她就会一辈子是个只会花钱的花瓶,投资也要讲究回报率,老爷子从不做亏本买卖。
闻肃皱眉,看着岑姝不说话,隐约流露出不喜,询问:“你同但都系迟迟右进展?”
“有…"岑姝深吸一口气,不知道自己算不算在撒谎,“我们相处得很愉快。”
闻肃瞥见她攥紧的手,忽然意兴阑珊地摆摆手:“算了,实在唔得都唔紧要。小姝,你迟早会明白,爱情只是镜中花,水中月,只有攥在手里的钱和权才是真的。”
“比如温择奚,口口声声说钟意你,最后都唔系收佐支票就行人?"闻肃又摇摇头,哼笑了一声:“真心?呢世上最烂贱呀,就系呢两个字。”“那小子起初倒是硬气。"闻肃微微眯了下眼,“很骄傲,说他不要钱,唔肯离开你。”
岑姝倏然僵在了原地,猛地抬眸。
“我就同他讲一-你这辈子,都别想翻身。”或许是觉得大局已定,闻肃难得吐露当年的真相,笃定不会再发生转变。“那么多细路仔,我独独挑中他,把他送到崇德,同你享受一样的待遇。可他却辜负了我的期许,把我的栽培都浪费在那些没出息的画上,偷偷同我孙女谈情说爱。"闻肃不屑地笑了笑,“闻家给他登云梯,不是叫他摘天上月的。”闻肃意有所指地说:“你说,这样不识抬举的细路仔,我为什么要继续留着?”
岑姝张了张唇,脑袋一片空白。
时间过去这么久,岑姝已经心如止水。
她心心高气傲,当时受过的最严重的打击就是,她曾经很信任温择奚,和他讲过很多心事,把他当作情绪的出口,精神的寄托。渐渐地也把他当作和小宜一样重要的人,最后却被他背叛。她闭了闭眼,恍惚间又回到那个盛夏。
出国的一切手续办好,她和小宜在规划着去了伦敦之后要去哪里玩,最后却被告知温择奚不去了。
她不敢相信温择奚是会为了钱。
他不是很骄傲吗?
怎么会为了一张支票就放弃?
所以岑姝当面去找他,去质问,问是不是有人勉强他、逼迫他。年少时的感情朦胧,温择奚很好,他身上有她喜欢的傲骨,不妥协、不放弃,他曾经像一棵青松,永远挺拔清隽。
直到爷爷用一张支票打发了温择奚。
最后亲口粉碎了她的那点天真。
爷爷说:世界上没有金钱解决不了的事,如果有,那就是钱不够。她的胃里忽然翻涌起一阵恶心。
讽刺的是一一
她竟无法反驳。
但最令岑姝恶心和后怕的是,爷爷总是以这种关心的口吻,像摆弄提线木偶般操控着他们兄妹的人生。
岑姝也清楚自己的处境。
在港岛,她可以任性挥霍,可以骄纵妄为,哪怕把天捅个窟窿也有人替她收拾残局。
可唯独在联姻这件事上一一
表面上是两家和和气气,说好全凭年轻人自愿。但如果真的搞砸了,梁怀暄可以全身而退,可她却不能。他有幸福美满的家庭,在梁家已经掌握大权,可她不过是被推上棋盘的卒子,连落子的方向都身不由己。
岑姝也知道,一旦这桩婚姻落定,两家的利益就会像藤蔓般死死纠缠在一起。再离婚就不是她单方面可以决定的事了。头一个不允许的,一定是爷爷。
赌注可以压在利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