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差点让冯山月以为她哥瞬移到这里了。
但只要袁驰稍微侧头,冯山月就能立刻识别出那张令她烦心的脸。
话不投机半句多,她干坐着没搭理袁驰,李老师试图打圆场,她索性拿出试卷看。
脑子里想的却还是关于那幅画的事。
心里开始很古怪地发慌,她有点看不进题目,电视机里放着英文电影,平时她会当练听力关注一下,现在却只觉得耳边嗡嗡地模糊成一团,怎么都听不进去。
袁驰问了句你没事吧,冯山月没回他,心想连他都看出她心不在焉了,这样下去不行。
她站起来,打算去外面走走,呼吸新鲜空气。
电话在这个时候响了。
袁驰的。
紧接着就是她的,冯燕芳的声音从那边传来,让她现在打车来医院。
她从没听过妈妈用那种语气说话,问是什么事,妈妈却不说。
挂断电话之前,她似乎听见了一声哽咽。
去医院的路上,冯山月给郑海阳打了好几个电话,一开始想问他妈妈有没有通知他,在发现打不通之后,像黑墨水被打翻在桌上,恐慌的情绪飞速蔓延开。
冰冷、粘稠的浓黑色扩散,将整颗心脏包裹,再流窜到四肢百骸。
直到她跑进医院,看到妈妈惨白的脸,她冲上来,紧紧地抱住冯山月,一点湿润的水滴落在冯山月的脖子里。
妈妈说,你哥哥死了。
不久前还做着鬼脸逗她开心的人,现在躺在太平间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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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年的春节,冯山月家里没有过。
家长忙前忙后,给死去的郑海阳火化、办葬礼,还要找律师,准备打官司。
而冯山月要做的就是不给大人添麻烦,自己乖乖地在家待着——冯燕芳也不要求她学习了,让她看电视玩电脑放松心情,晚上没人做饭就给她钱,叫她出去吃点好的,但是记得随时报平安。
一中有几个她的朋友听说了消息,打来电话安慰她,冯山月麻木地接,麻木地回应。
她们说,不要太伤心了,想哭的话也可以找我——尽管没有熟到那个地步,但她们仍笨拙地安慰她。
冯山月却钝钝地想着,为什么我一点都哭不出来,也感觉不到伤心呢?
葬礼上,袁向东红着眼眶进门,拉着袁驰对着冯山月和她父母鞠躬,说他会请最好的律师,让犯人付出最大的代价,他家亏欠的东西太多,他会花一辈子补偿。
冯山月忽然注意到,当袁向东对着她爸爸弯腰时,爸爸的脸上竟有一闪而过的松快,连忙抬手去扶他。
曾经郑杰要比袁向东高一头,在重逢后的十二年里,袁向东成了更有实力的那个,说着报恩,给郑杰带来的却是难以言喻的压力。
如今,因为袁向东间接造成了郑海阳的死,这两个人之间的关系再次倒转了。
郑杰固然是悲痛欲绝的、难以承受的、以泪洗面的,但在袁向东面前,他成了那个占据道德高地俯瞰对方的人。
这甚至减轻了他的痛苦,给了他些许安慰,让他与袁向东之间更加亲近。
人性原来是如此复杂而扭曲的东西。
因为喜欢一个人,反而会跟踪她窥视她,画出不堪入目的画,最后伤害到她。
又或者和一个人既有着深厚的友谊,也存在微妙的竞争,孩子的去世没让他们结仇,反而令他们的关系再进一步。
冯山月第一次恨自己如此敏锐,如此轻易地读懂了父亲的情绪。
看着郑杰故作宽容,说着原谅的话,冯山月终于没忍住讥讽。
她说,反正她希望死的不是她哥哥。
她没看父亲的脸,也不看袁向东,只能瞪着袁驰。
她讨厌他用施舍可怜的眼神看她,还不如一举激怒他,最好能吵起来,做些出格的事,把郑杰那份突如其来的优越感给彻底粉碎,谁都别想在这场葬礼上好受。
这次她哥哥无法再跳出来打圆场,把火力转移到自己身上,嘻嘻哈哈地糊弄过去了。
一旁的墙上挂着黑白照片,郑海阳十八岁的年轻脸庞带着微笑,注视这间屋子里的人。
注视他们的暗流涌动,注视冯山月攥紧的拳头,冯燕芳如刀的眼神,郑杰反刍自己的想法后心虚而愧疚,不敢看向照片。
没有人在落眼泪,家里这三个都是最要强的人,谁都不会当着外人的面哭。
如此也好,他不必因为无法伸手为家人拭泪而失落,只需要安静地在照片里永远微笑着,不再生气,不再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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冯山月浑浑噩噩地过了半个寒假,直到从大人口中知悉案发经过,拿到郑海阳落在案发现场的遗物。
郑海阳在小巷里遇害,凶手是袁向东手下的项目经理认识的包工头。
隔了十万八千里的关系,因为一场饭店外的偶遇,王勇斌记住了郑海阳的脸。
那天傍晚在小巷里,他们狭路相逢。
老小区对面有地方在施工,王勇斌是来找工友诉苦的,正好遇到绕路给冯山月买草稿本的郑海阳。
起初,王勇斌只想在擦肩而过的时候撞一下这个大老板的儿子,出口气作罢,没想到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