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否拉了秋雨回耳房,荣妈妈念叨的声音也淡了下去,灯火一晃,屋内只剩彼此的呼吸声。
商月楹放下话本,将自己缩进了被褥里,“我困了,都督歇在这里,春桃想必不会再进来伺候了,我睡觉习惯不见光......”
言下之意便是使唤薛瞻去灭了那些晃得她心慌意乱的烛啊灯啊的。
薛瞻遂侧目望一眼她露在外头的一双乌瞳,哂道:“你倒是会使唤人。”
商月楹羽睫扑扇几下,作势坐起来,“小事罢了,都督不愿,我便自己去。”
一霎,薛瞻起身扫灭了葳蕤灯火。
商月楹:“......”
陷入黑暗后,薛瞻的声音有些忽远忽近,“睡吧。”
商月楹小声咕哝了几句,翻身往里滚了半圈,将肩背裹得紧紧的。
屋内点着她素日爱闻的梨香,她合该舒坦阖紧双眸,再沉沉睡去。
可明晃晃多了个人躺在地上,渐渐地,商月楹没忍住翻来覆去,呼吸也沉重了些。
“睡不着?”商月楹平躺瞧着帐顶,薛瞻的声音从右侧钻进耳朵里。
商月楹没答话。
那头默了半晌,忽道:“我与窦婉君没说过几句话。”
商月楹轻轻‘嗯’了一声,“我知道。”
他又道:“......让你撞见我杀人,是我不对,我往后不会再将人留在府里杀。”
商月楹哆嗦几下,听不出是抗拒还是畏惧,“别说这个。”
那厢没了声音,商月楹知他没这么快睡着,一时只觉有些憋闷,“都督今日为何会来?”
薛瞻:“恰好没那么忙了。”
商月楹:“其实不来也行的。”
薛瞻这回很快答话:“若我不在,唯恐陛下怪罪。”
商月楹咀嚼着他话中的意思,“都督的意思是......你我二人是赐婚,这其中礼数需得做足了,才好叫陛下以为这桩婚事赐得对极了,妙极了?”
不问倒也罢,心内那股怄气愈发浓烈,这话,像刀子割嘴似的刺疼她,未听见声响,她索性撑臂靠坐起来,而后自顾说了起来。
“行啊,都说是陛下赐婚了,不管你是如何想的,我总归与你绑在了一处,便是要改嫁也得先经过陛下同意。”
“你做你的都督,掌权势,审人,都与我没关系,同样的,我做什么,你也管不着。”
“你知道我不喜喊打喊杀的男子,我也省得在你面前装样,你如此骗我嫁给你,我是恼的,在嫁给你的前夜我便同自己说过,宋清时这个人于我来说,已经成为了过去。”
“你无法再将他变回来,我也无法接受这样的你,既如此,便约法三章吧。”
薛瞻久久沉默着,久到商月楹以为他是不是睡着了,又静息片刻,才听他平静道:“夫人要如何与我约法三章。”
商月楹没成想他能顺着她的话问出来,稍稍一顿,只道:“其一,分房睡一事由我决定,我若一日不点头,你便不能与我同睡。”
薛瞻:“还有呢?”
商月楹:“其二,你是都督,你每日都能出门,你不能将我关在府里,也不能派人跟着我,我想去哪便去哪。”
薛瞻:“不行。”
商月楹倏然坐直身子,“为何不行?你要将我关起来不成?”
薛瞻沉声道:“我说,不能派人跟着你这件事,不行。”
他道:“从明日起,元澄负责跟着你。”
商月楹紧蹙秀眉,“我不喜欢让人跟着。”
有道视线掷了过来,商月楹知他在看她,不自在偏了头,就听他轻叹,倏而放柔嗓音,“身处高位,有些虎视眈眈的人就从明处到了暗处。”
商月楹听明白了他话中的意思,没有答话。
薛瞻淡声道:“夫人,还剩其三没说。”
方才一席话倒提醒了商月楹,她这段时日只忧虑了嫁他一事,险些忘了嫁他之后的日子或说要更艰难些。
商恒之往日在家分析朝事的那些话历历在目,先太子薨,余下皇子暗自争储,他薛瞻可是个香饽饽。
那日撞见他杀人,曾听他提及,那人是三皇子派来的。
虽说他那日话里话外都是不愿与三皇子一党同流合污之意,可这储君一日不定下来,他这都督职位掌管的权利便一日会被觊觎。
她嫁与他,焉知好日子能过到几时?
商月楹忽而就恼了,她闷头躺下,干巴巴扔下一句:“其三还没想好,我乏了,睡了。”
不知是不是真乏了,又或是屋内实在静得出奇,商月楹只觉脑子变得混沌,没挣扎几下就阖上倦怠的眼皮沉沉睡了过去。
这厢,薛瞻却尤为清醒。
今日为何会来?
那日他派元澄跟着她,没想过她会寻到那间院子去,他知她害怕这些,追了过去又见她宁可抓得满手红痕也要对他避之千里。
他气极了。
但更多的,是怕。
二人之间像拴了根瞧不见的细绳,他牵着绳的另一端,一步一步,想往前走,往前收紧绳,她修剪整齐的指甲却仿若一霎变得尖利,轻而易举就划断了它。
她一再躲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