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色阴沉到了极点,口中的话几乎一个字一个字挤出来,同那日唤庶母时的语气别无一二。
她那日未见到林昭明压着怒气的面色,眼下亲眼看见,才发觉比她事先预料到的还要骇人。
林昭明争强好胜,听不得她说别人比他好,自己却屡次拿旁人和她相提并论,有意贬低折辱她。
她心上的那点动容再次消散,也不想再忍受他,徐可心直言道:“是,你年少幼稚,行事莽撞,性情暴戾,我后悔当初信了你随口一说的誓言,执意要嫁给你,你根本不值得我托付。”“为什么当初我碰见的不是大人,而是你,我为何当初要命人救下你?哪怕早早嫁给大人做妾,也好过被你耍得团团转,又被你舍弃。”“大人位高权重,可以让我依仗,不会取笑我,更不会折辱我,而你林昭明,任性妄为,无权无势直言轻率,哪里都不如大人。”徐可心一口气说完,胸中郁气霎时褪去,人也浑身燥热,不知从哪里积攒出一股心气,未同往日那般躲闪林昭明的目光,直接回视他。却见不知何时,林昭明的面上已经失了血色,苍白至极。她眸色微怔,方要问他怎么了,林昭明先转过身,一字未说转身向屋外走去。
徐可心看了眼他的背影,方要跟上去察看他的面色,但刚迈出一步,想起这人方才无礼的言语,她又不想再去寻林昭明,走至桌前坐下。还未等她平复心绪,重物落地声从门外突兀响起。她眸色一怔,倏然起身,扶着腹部快步走了出去,却见方才好端端的男人此时倒在雪地中,面色惨白至极,薄唇失血,好似失了气息。“快来人啊!快去传郎中!二少爷昏倒了!”不远处扫雪的小斯,连忙扔下扫把,快步向院外跑去。“昭明!”
徐可心扶着门框,也顾不得屋外大雪,快步上前,跪在雪地里扶起他,慌乱地抚着他冰冷的面庞,喊着他的名字。
可男人眉眼紧闭,没有半分清醒的征兆。
雪纷纷而下,落在她的肩头。
徐可心哪里想到她只是说出自己的心里话,就把林昭明气晕过去。她的心上本来还有些怨念余火,眼下见他昏倒,那些余火霎时消失得一干二净,她环着男人的身子,只想让他快些醒来。正院。
徐可心跪在屋外,隐在袖中的手微微蜷缩,稍稍缓解僵硬的手指,她坐在自己的小腿上,哪怕双腿发麻,也不敢直接坐在地上。方才小厮前来,将人带到正院,没过多久周姑娘上门,说夫人唤她过去。她未进门,直接被人拦在外面,被压着跪在地上。今年的雪下得很大,地上透着寒气,渗入衣服里,冻得她双腿发麻骨头生疼。
一开始还能感受到冷,之后四肢被冻僵,也彻底失了知觉。她不记得自己跪了多久,直到屋内的丫鬟说少爷醒来了,她才被周姑娘唤进房中。
她起身时,身子不稳,未等站起来就又跌回地上,四肢传来密密麻麻的痒意,好似蚂蚁啃噬。
过了半响才稍稍缓和些许,她费力地扶着丫鬟的手,跟在周姑娘身后向屋内走去。
她进去后,大夫人未再罚她下跪,而是请她入座,问她方才两人之间发生何事,为何二少爷晕倒了。
徐可心接过丫鬟递来的手炉,连忙将僵硬的手指贴了上去,凑上去取暖。听到大夫人的盘问,她也受够了林昭明,直接把方才的事情讲了出来。“夫人,妾身自入府后,每日躲着二少爷,哪怕后来相见,也从未与之交谈,可二少爷视妾身为眼中钉,屡屡跑到妾身院中,扰得妾身不得安宁。”“妾身并未收下二少爷的东西。“徐可心垂着头,紧握怀中的手炉,“也请夫人劝告两位少爷,勿要再来听雨阁寻妾身。”她把自己不堪讲了出来,本以为就算不会得到大夫人的同情,这人也会意识到错不在她,而是林昭明频频上门招惹她。可大夫人端着茶杯,闻言轻摇茶盖,只淡声道,“你未存心引诱他,他有沈小姐相伴,又为何去听雨阁寻你,还为你搜集各色美玉?”一句话落地,徐可心彻底无话了,她微微张唇,忽觉喉咙哽咽,良久又阖上唇,没有再为自己辩解什么,单坐在那里良久无言。大夫人偏袒林昭明,不管她说什么,都难以得到夫人的体谅。徐可心紧抿着唇,也不再奢求她的谅解了,正想着若是这人责罚她,她应如何求饶时,大夫人放下茶杯,命她离开。“在院中禁足数日,临到除夕才可离院,不必请安,也不得让旁人探望。”轻飘飘的一句惩罚在耳边响起,徐可心身子微怔,很快回神,忙不迭领了责罚,离了正院。
待她走后,大夫人盯着杯中茶水,良久后才自顾自道,“我倒是想让他不去见你,可谁又听我的话…”
她每日困守宅中,既不知晓大人的去向,也不知晓两个儿子成日里做了什么,同旁人一样,只能派人去打听他们的行踪。她见几人一面难如登天,他们却时常跑到听雨阁。林府死寂如坟,听雨阁却是独一份的热闹。大夫人摩挲杯盏,也觉胸口沉闷。
周姑娘上前为她倒茶。
忽然想到什么,大夫人眼也不抬问,“已经怀上了?”周姑娘倒茶的动作一顿,微微颔首,垂眸道,“自从徐姨娘怀有身孕后,三姨娘艳羡得紧,院中的小厮每日离府,偷偷跑去李府,等到入夜,李公子上门,又在那处院落等三姨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