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第48章
眼睁睁看着桌案上灯盏内的灯油下去了一半，躺在床上的云胜男却依旧没有睡意。
这次倒不是因为梦魇，而是在禁宫之时姬徵说的那番话。在得知自己的噩梦其实是预知梦之后，她便追问：“那样的未来可以改变吗？”
她实在是不愿意亲眼目睹这样将奴隶当做人牲献祭的场面。姬徵却告诉她：“你不行。”
就在云胜男心底失落时,他又平静地补充了一句：“但是神女可以。”这句话就像是咒语一般始终在云胜男的脑中萦绕。云胜男在床上翻了个身，扯过厚重的被子拉过头顶，片刻后又推开被子，眼神直愣愣地望向头顶上方的屋梁。
她不想做这个神女,但是这样就无法救下那些即将被献祭的奴隶。如果要救人，她的未来就注定会被神女的身份裹挟，奔赴往她自己也看不见的远方。这人，救,还是不救？
这命，认，还是不认？
云胜男在床上翻来覆去地烙饼，此刻心里的天秤在来回晃悠,她却始终拿不定主意。
她原本是个杀伐果决的人，从来不曾为了什么事焦灼得睡不着觉，但是眼下的抉择却很有可能关乎她的一生,她不得不慎重决定。就在她再次侧身翻转的时候,眼角的余光无意落在了窗边的花瓶上。那是一只圆胖的陶罐，里头栽了两株清雅秀丽的绿色兰花，那修长精致的花叶在灯烛下越发幽静娟丽。
这是镜奴自己种植的月兰，属于兰花的一种。她似乎很喜欢兰草，那小小的屋子里摆放着大大小小十余盆兰草，有些看上去颇为凋敝，有的还藏在土中不曾露头,但都被她照顾得很好。
能在冬日里盛开的,独有这一罐月兰。
知道云胜男数日不曾好眠，镜奴便默默地将这罐月兰搬到云胜男屋子的窗下，说是月兰的香味具有凝神静气的功效，或许能帮助她入眠。看着那两株相互依偎的月兰，云胜男默默地起身剪断了桌案上的灯芯。有些事情，看似难以决断，但她心里早已经有了选择。要确认这个选择，有时也就是一瞬间的事情。
两日后，云胜男在征得祭巫殿主的首肯，便把准备邀请备选巫观们前往她的封地玩乐、放纸鸢的消息传了出去。
很快，便有大部分巫观找到了云胜男，表示他们愿意在休沐日去牧野邑逛逛，同时也有不少人开始主动向云胜男和姬臻、赢情示好。云胜男看着眼前一张张笑容温和的面孔，心中却是静如止水。她没有忘记当初的运昭在被姜萝几人刻意欺辱孤立时，这些人冷淡漠然的态度。
而今她摇身一变成为了虞天子亲自敕封的翁主，又拥有属于自己的封地，地位已经超过巫神宫大部分巫观，终于也能看到这些人谦逊温和的笑容。她心心里清楚，这些笑容其实也不是给她的，而是给她头顶的封号和脚下的封地，以及她身后的权势地位。
“运昭，我也想去你的封地看看，可以么？"让云胜男有些意外的是，就连夏鱼也找到了她，直白地询问能否参与这一次的集体活动。云胜男虽然有些诧异，但是看着对面少女脸上毫无芥蒂的笑容，也跟着点了点头。
待那些人从云胜男的房中散去了，赢情才嫌弃地撇了撇嘴角，“当初这些人谁肯正眼瞧咱?如今知道昭昭是翁主了，倒是一个个上赶着来巴结。特别是那个夏鱼，当初就属她坏，帮着姜萝出了那么多坏主意，昭昭你怎么还同意她来啊？”
云胜男若有所思地望着眼下变得空荡荡的房门口，听到赢情有些不满的抱怨才回过头来：“我在想，夏鱼这次想要去我的封地，这件事和姜萝有没有关系。”
“你的意思是，"赢情蹙眉，“她有可能是姜萝安排过来的？”云胜男微微点点头：“不是有可能，而是肯定。姜萝最近虽然安静了许多，但我知道，她不是那种吃了亏便肯忍气吞声的性子。”“放心吧，就算她再怎么不肯吃亏，挨了顿板子也该吃些教训了。"赢情倒是不那么在意姜萝几人的动静，自从上次姜萝被殿主公开责罚之后，她便很少再见到姜萝了。
哪怕是巫医殿的巫医将姜萝身上的杖伤都治愈了，姜萝也极少再出现在公开场合。
若不是今天夏鱼的出现，她都差点儿忘记这个人的存在了。云胜男见赢情一副娇憨的模样，不觉轻笑着摇摇头。赢情即使在巫神宫呆了大半年，性格也依旧没有什么变化。不得不说，还是她的父母给了她足够的宠爱，才会将她养得这样天真。“对了，姬臻怎么没来？"云胜男又追问了一句。之前每天做完了备选巫女的功课之后，两人都会约着一起过来找她学习祭舞。
姬嗪在修习祭舞这方面的热情好像永远消耗不完，在赢情还在闷头死磕《大韶》的第六章时，她已经把第八章的舞蹈也都死记硬背下来了。只是第八章祭舞的难度确实不低，她如今虽然能续续断断跳完，却也十分吃力。只是这个人不达目的誓不罢休，好几次都趁着夜晚偷偷跑去外面练舞，练到丑时才顶着汗水匆匆洗漱，休息不到三个时辰又要早起做功课。姬臻如此刻苦，今日倒是头一遭没来朝云殿报到。赢情闻言，小声告诉云胜男：“她前天夜里偷偷溜出去练舞，结果被姜喜前辈抓了个正着。不过好歹没出祭巫殿，也不算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