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日是除夕午后,别院就姜菌著一个主子,既不用祭祖,也不用大开筵席,厨房里准备着年夜饭,姜菡茗忽然想做一道甜羹,遂亲自下厨。正在忙碌间,一抬头就看见自己唯二的两名侍卫刀枪相向,下一瞬就要打起来。
“阿夜!“姜菡茗连忙叫道,“过来帮忙!”两人从来没有真正打上一场,实力尚分不出高下,从个头上讲,阿夜更有优势,更具压迫感。
阿夜一收刀,这架便打不起来了。
“帮我剥核桃。"姜菡茗给阿夜派差事。
于是阿夜开始捏核桃,一捏碎一个,全成了渣渣。姜菡茗早习惯了阿夜干活的方式,很清楚他会慢慢学会控制力道,然后做得又干净又漂亮。
果然,等她把红豆放进锅里熬的时候,阿夜身边已经剥出了大半碗核桃,连细皮都仔细去净了,全是白净的果肉。
“阿夜真厉害。”姜菡著向来不吝夸奖,自己拈起来尝了一颗,还拈起一颗送到阿夜嘴边。
阿夜愣了一下,然后小心翼翼地咬住。
他对吃的东西向来不讲究,吃进肚子只图个饱,此时却尝出了独属于核桃的油润甘香。
核桃……原来这么好吃。
姜菡茗喂阿夜完全是个习惯性动作。阿夜永远在她身边,她熟悉他的存在就跟熟悉自己的影子似的,给阿夜一口吃的,和给自己一口吃的完全没什么分喂完才注意到阿夜耳朵下面好像有一点黑,伸手去蹭了蹭,没蹭下来,还想再伸手的时候,阿夜整个人从小凳子上弹起来,捂着耳朵“唯"一下把自己砸在门边。
动静之大,把门外的单风吓了一跳,下意识就握紧了枪杆。什么什么?终于来刺客了吗?
结果什么也没有,只有厨房里受惊的大狗子一只。阿夜捂着耳朵,从指缝里还能看出耳根红得像是要滴血,而且红晕迅速向整张脸扩张,很快阿夜的脸便成了一张刚蒸熟的螃蟹。“阿夜……“姜菡茗看看自己的手,再看看阿夜,“我弄疼你了吗?你脸上那点…是受伤了吗?”
阿夜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他自己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对姜菡茗的碰触越来越敏感,她只是轻轻碰他一下,他却觉得如受雷击,身子都麻了。单风在门外捂着肚子狂笑:“他在学写字呐!那是墨点子!哈哈哈哈笑死我了!!”
阿夜大怒,单风跳起来就跑。
“真的?"姜菡茗很是惊喜,“学得怎么样了?”阿夜低着头:“在学春联。”
“好呀!给我写一个,我贴房门上。”
阿夜蓦地抬头,眼睛出奇明亮。
“……好。”
大
甜羹在炉子上慢慢炖着,姜菡茗回房梳洗,换上新衣。姜祯从京城捎过来的冬衣足有好几箱子,姜菌茗根本穿不过来。今天是过年,阿福她们为她找了一件大红织锦缎内衬水貂的大衣裳,底下是同色长裙,头上难得地梳了一次华贵发髻,戴了一整套的黄金嵌宝首饰。镜中的人华贵鲜妍,美丽不可方物。
“小姐真是越来越好看了。"阿喜忍不住说。苏妈妈一脸爱怜:“是这样的,女孩子在这样的年纪,就是一年比一年好看。就好比那些花儿,花苞刚刚打开,一日比一日开得好。”姜菡茗平时很少照镜子,看现在的自己和之前的自己,瞧不出什么太大分别。
这时房门被叩响。
“是阿夜,让他进来。”
苏妈妈很不满。
但姜菌茗从来不是听劝的性子,苏妈妈只能安慰自己,这里天高皇帝远,小姐再怎么乱来,京城也没人知道。
房门打开,阿夜走进来。
姜菌茗坐在镜前,转脸望过来:“墨宝可带来了?让我好好瞧瞧。”阿夜愣在当地,眼前一个菡茗,镜中还有一个菡蓄,两相映照,他只觉得眼前仿佛有一片繁花盛放,目不暇接。
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打开自己带来的字。那是一个“春"字。
姜菌茗接过来细看,只见字体虽有些稚拙,但笔力竞然不输大家。她自幼每一位老师都是才高八斗的饱学之士,只不过她懒怠学,三天打鱼两天晒网,最终书法平平。可自幼受名师调教,眼力很是不错。“我从前学字的时候,老师说运笔如运剑,书法大师与剑法大师有相通之处。当时年纪小,还觉得是老师骗小孩,没想到是真的。"姜菌茗不住点头,“阿夜,再给我写一个。”
阿夜被夸了,脸上很兴奋,眼睛很明亮。
阿福备上纸笔,阿夜提笔,认认真真又写了一个"春"字。“…“姜菌茗,“除了这个字,还会别的吗?”阿夜摇头。
他反反复复,每日所写的就是这么一个字。姜菡茗明白了,在短短几天内,让一个从来没有握过笔的人学会写春联,当然不能练太多字。
“能把一个字练到这个份上,阿夜已经很厉害了。”阿夜略有点紧张地问:“比单风厉害吗?”姜菡茗小小声:“我偷偷告诉你,你别告诉他。一-对,比他厉害。”阿夜脸上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比屋子里的灯光还要明媚灿烂。这笑容仿佛能照亮一切,姜菌著来了兴致:“你还有什么想学的字吗?我教你。对了,会写自己的名字吗?”
她提起笔,在纸上写下一个“夜"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