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分人
晨雾渐渐散去,一缕微光穿过云层落下,天光带着暖意更亮了些。确认司凡没有危险后,钟惟安攥紧的拳头才松开,泛白的指节慢慢恢复血色。他望着那抹艳红锦袍与司凡的素裙交叠的身影,双脚像是生了根无法再向前半步。
钟惟安喉间发紧,低下头遮掩住眼底懊恼的情绪,他垂眼看向自己染血的双手和脏污的鞋靴。
为什么没能再快一步。
为什么帮不上更多忙。
为什么…此刻只能站在这里………
前方突然传来甲胄碰撞的声响,地面都仿佛颤了颤,晨光中一队身着黑甲的士兵举着军旗冲进人群中。
“援兵?“楚开济最先喊出声,他砍倒身前的人,卸去全身力气向后一躺摊在地上大口喘气,脸上却绽开笑容:“可算来……左丘锦紧绷的肩背也终于放松,与凌雨交换了个眼神,两人眼底都透着如释重负。
虎翼军的将士们如砍瓜切菜般清理残余的金乌巢人,甲胄摩擦声、呐喊声充斥着双耳。
有几个士兵从钟惟安身旁跑过,带起的风掀动他的衣摆,他这才回过神,目光依旧忍不住瞟向前方。
司婉丢下陌刀就往司凡的方向跑,但实在太累了,挪了半天并没有挪多少距离。她经过钟惟安时奇怪地看了眼站着不动的人:“钟大人?”钟惟安轻应了声,转身往山洞的方向走去。凌风和司道轩落在虎翼军之后,虽然隔得不近,但钟惟安那道喊声太高,司道轩不可避免的看见司凡命悬一线的场景,被吓得差点当场背过气。哪怕如今司凡已经安全,他还是浑身发软,若不是凌风在旁扶住了他,怕是早已经跌坐在地上。
司道轩焦急地拨开乱兵要去找司凡,被凌风拦住:“里面还在清理金乌巢残孽,刀剑无眼,伯爷还是等一等。”
鱼肚白的天边泅开层粉,太阳缓缓从山尖后升起。“回城后我定要睡上三日!"楚开济口中叼了根狗尾巴草,双手枕在脑后仰头望天,他被虎翼军的人抬到了草坡上躺着。残余的金乌巢人很快都放弃了抵抗,虎翼军在清扫下方的人,他们这几位伤员都被转移到了草坡上。
程千晏斜椅着树而站,与疲倦狼狈其他人完全不同,他锦袍干净,眉眼恣意,站在其中倒有种格格不入之感,听见楚开济的话嗤笑了声。楚开济转头瞪了他一眼,但方才听凌风说了,能调动虎翼军快速赶来是多亏了程千晏,而且他还救了司凡,看在他终于做了件人事的情况下,这回就不与他计较了,楚开济哼了声重新躺下。
司婉抱着双腿背对人而坐,下巴搭在膝上,望着远处日出轻声感叹:“日出真的好美啊!”
左丘锦坐在坡沿,断了的扇骨被他丢在脚边,手中握了把新的折扇搭在膝头,他侧头听司婉说话,然后无声笑了下。凌雨双手环胸笔直地站在斜坡上,手中握着他那把长剑,手指上的血渍已经干涸。
除了楚开济外,司凡最是懒散,双腿盘坐,双手支在身后半眯着眼在闻青草的味道。忽然听到两声极低的轻咳,她睁开眼,侧过头先看到的是凌雨被风吹得猎猎作响的衣摆,微微俯身才隔着凌雨看到同样站着的钟惟安。钟惟安起先是要去山洞救人,被凌风拽到了这处休息。司凡回身,没多久又探头看向钟惟安,总觉得有些奇怪,他好像从过来就没说过话,瞧着无端有些落寞。
山洞口传来动静,司凡的目光被吸引了过去。洞口的藤蔓被砍掉,露出洞口的模样。阴影中最先走出来的是个扎着羊角辫的小姑娘,她的皮肤透着久不见阳光的青白,被虎翼军的小兵牵着,刚走出来就被光刺得睁不开眼。
片刻后她才怯生生睁开眼,抬头望向太阳的方向。山风将草坡上的杂草吹得倾斜,她被太阳的光线逼出几滴生理性的泪水,目光下移,落在草坡上的那群人身上。
草坡上那几人的脸看不清眉眼,他们都浸在逆光里,或站或坐,发丝和袖摆被风扬起,模糊成一团柔和的轮廓。
太阳从他们身后到肩头,还在继续往上升起。凌风和司道轩带着人从金乌巢库房内翻出了许多伤药,大致装了些就匆匆赶回来给司凡几人处理伤口。
虽然他们几人都或多或少受了伤,但伤的最严重的还是凌雨,身上有好几道深可见骨的刀伤。可即使这样,在凌风帮他处理伤口时这位冷酷少年还是连盾头都没有皱过一次。
与之相反的是身上只有几道浅伤的楚开济,包扎时吱呀乱叫的最凶,准确来说草坡上也只有他的痛呼声和抽气声。
其他人顶多蹙下眉,比起伤口的痛身上的疲惫显然让他们更难受。凌风给司凡简单处理了手臂和肩头的刀伤,之后司凡依葫芦画瓢自己包扎了腿上的伤。
反正回城后还会重新包扎,她也没太在意,只是全程不敢抬头吭声,因为司道轩从始至终都拧着眉沉默地看着司凡身上的伤。司凡知道司道轩生气了,看见他的第一眼就觉得自己要完。出乎意料的是当时司道轩并没有气急败坏的骂她,只是在她喊爹时一直没有搭理她罢了,然后司道轩关心了司婉两句便和凌风去找伤药了。司凡磨磨蹭蹭包完腿上的伤口,末了又拆开重新打了个蝴蝶结,这才仰头对司道轩甜甜一笑:“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