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间冷得像一道被反复计算过的审判公式。
塞莉安坐在房间中央那把没有丝毫缓冲的硬质椅上,背脊挺直,黑发略显凌乱地搭落肩头。
她的披袍未有破损,仍是深红色的血盟贵族制服,却已被军方强行替换了外套——那是“特殊审查服”,
专门为标记危险秘诡个体而设,颜色沉郁,边角密缝银丝咒缇,宛如在她身上钉了一层无形的咒锁。
她没有挣扎,也没有申诉,只是懒懒地靠着椅背,姿态松弛得像一只等待黄昏的猫,
半眯着眼,眼神中有一种令人无法忽视的疏离与轻蔑,就像她根本不是来接受审讯,而是来看一场无聊的表演。
面前的记录员飞快抄写着提审文书,笔尖与羊皮纸摩擦出细碎的沙沙声。仪器角落传来微弱的灵能震荡嗡鸣。
靠墙站立的,是一位银纹级别的教会文判官,神情冷峻,手中紧握着一枚未激活的命纹圣环,犹如随时准备执行裁定的审神者。
“你仍不愿解释,你昨夜八时至十时之间的具体行踪?”
文判官的声音冷漠、机械,没有情绪起伏,如同一柄正被擦亮的冰刃。
塞莉安睫毛轻颤,慢悠悠地掀起眼皮,语气懒散却每字清晰:“在晨星报社阁楼洗头。”
她顿了顿,似笑非笑地补上一句:“你可以去问司命和伊恩,我用光了他们所有的热水。”
那语气,就像是在议论一场被打断的私人晚餐,冷静中带着嘲讽的讥诮。
文判官眉头微动,但语调依旧平板:“你是永夜血盟的王族。根据《特瑞安帝国黑月限制条例》,你拥有特权身份,但你未出示完整外交备案文书,且在案发时段无可核查证据,具备严重嫌疑。”
塞莉安轻轻一笑,那笑容冷艳而干脆,如刀刃一闪,划破这房间死水般的空气。
“你不是来提审我的。”
她缓缓说道,目光如一枚冷银币静静掷向对方眼底,“你们只是想看看,一个吸血鬼是否会在光下——皱眉。”
她咬住最后两个字,语调上扬,仿佛将那所谓“提审”狠狠反弹给了对方。
文判官眼角抽搐,脸色微变,正准备斥责,门外却响起一阵沉稳有力的敲门声,打断了他未出口的话。
“通报名号。”
门外响起一个男声,低沉而克制,带着异域贵族特有的语音卷调与毫不掩饰的尊贵姿态:
“红翼子爵·埃尔德莱克,永夜血盟特使。奉贵国外交事务部协调令——前来接人。”
门缓缓打开,一道高挑挺拔的身影踏入封缄室。
那人身披深红长礼披风,礼制黑靴踏在地砖上无声,银制徽章在胸前闪着寒光,如夜空坠落的恒星。
他一手执一卷正式信函,一手持黑檀权杖,气势沉凝而带压迫感,袖口处绣着血族王室的旧纹章:半月与三鸦之环。
他的目光如测距仪般扫过房内每一个人,最终落在塞莉安身上,略微颔首,嗓音稳重:“殿下。”
塞莉安翻了个白眼,毫无掩饰地吐槽:“你来晚了整整十七个小时。”
红翼子爵面有愧色,抬手将红印信函缓缓推向文官:“抱歉。我刚处理完您父亲的忿怒。”
他的声音波澜不惊:“这是一封正式抗议文书。来自永夜议会,原文如下——”
“血族王女塞莉安在贵国王都遭遇非法拘留与种族歧视,若三日内未予释放,将视为敌意行为处理。”
他看向文官,语气依旧温和,
却带着无法忽视的锋芒:“我不太理解你们的信仰逻辑,但我记得,你们帝国宪章里写过一句话。”
他停顿,语声缓缓压下:
“任何特异种族的贵族血统,在承认序列之下,受等同贵族法保护。”
“我只想知道——这句话,在今日,是否已经失效?”
室内骤然静默,命纹灯的低鸣声似乎也放大了几分,仿佛连空气都在等待回应。
文官面无表情,缓缓开口:“王室尚未就此案裁定是否属于外交豁免范畴。”
就在此时,外面再度响起急促脚步声。
来者未待通报,便自报身份,声线沉稳:“晨星时报主编——司命。协助保释行动。”
他拎着一沓厚厚的纸页走入,纸张边缘泛黄,是前夜未刊登的晨星社论版本。
“这是社论终稿。”司命将纸摊在桌上,“上面有塞莉安当晚十点过后的署名注解,我们有排版记录员可以证明她审校至十点四十。”
他语气不紧不慢,却如铁锤钉钉:“如果你们需要,我们可以在明早刊登它,并配上一条新闻标题:‘王都血族王女·深夜擅杀无辜?’”
“你们真的——想看到这样的标题出现在街头巷尾几千张印刷品上吗?”
他看向在场众人,眼神一如既往平静,“如果你们不怕读者把它与‘种族迫害’和‘议会派系斗争’联系起来的话。”
沉默,再次席卷全场。
最终,在外交压力与媒体威胁双重挤压之下,军警方不得不接受“由外籍使节暂时监护”的处理方案。
塞莉安被允许“带离看押状态”,但仍须接受“身份风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