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第二十七章
一一心因性失忆。
“心理导致的记忆障碍，患者可能由车祸触发了解离机制，对过往的创伤记忆选择性的遗忘。”
“也可以理解成为了保护自己，主动关闭了大脑，暂时舍弃了那段记忆。“（1）
顾亭钰当然知道这意味什么。
去年他接诊一个病人，醉酒踩空从楼梯摔下，脊椎骨折和关节错位。醒来后记忆出了问题，即便债主找到了医院,他也完全想不起赌博输钱这回事。家人说他经受了刺激。
赌博几乎毁掉了他的人生，那段记忆是他人生的败笔，所以，也被他下意识丢掉了。
顾亭钰很自然地想到了沈绵。
冬夜漫长,白炽灯照不到的走廊。
顾亭钰脊背靠在了墙面，眼瞳时明时灭，字字回味主治医师说过的话。昏暗光线下,他不露声色,冷清到几乎什么情绪都没有。他被选择性遗忘了。
所以,他是她人生的败笔。
他么。
一道强光径自打在了瞳孔。
沈绵虚虚颤了颤睫毛，很微弱的回应,却被对方即刻捕捉了完全。光线骤然挪开。
她回归到了现实，眨了眨眼睛，竭力适应光线的变化。医生放下了小手电筒，低头，拿笔在病历表上划了几下，“没什么大碍，这些天恢复的不错。”
听罢，林纵舒松了一口气,“太好了。”
沈绵抿唇,忍不住问，“张医生，我什么时候可以出院？”“照这样下去，月底就可以了。”
月底就是几天后。
这些日子沈绵恢复的不错，除了偶尔会出现恶心耳鸣的症状，基本已和正常人无异。
下午，玉兰树只剩细细的枯枝，她透过窗看了过去，外面并没有起风，枝条也一动不动。
今天是难得明媚的好天气。
沈绵这般想，思绪却有点跑远了。
大概是她回来时，听见了护士们的讨论。那人会在最早的时间过来、最晚的时候离开，不打扰，像一道影子，无声的守护。守护。
她们用了这两个字。
仅仅两个字，就把他美化成了深情的模样。沈绵心头冷冷清清，既生不起丝丝波澜，也很难去代入其中。周围有人告诉她，他们曾经是恋人，后来分手了。如今她几乎记得一切，唯独忘掉他。
沈绵不动声色地想。
既然如此，忘记就忘记好了。这件事仿佛对于所有人，都是皆大欢喜的事情。
当局者迷。
如今旁观来看，他们本就不适合。
沈绵这样想，也将这件事抛在了脑后。至于那天对方为什么会过来，她则理解为是一种愧疚，毕竞她后来得知，她车祸前最后见的人，正是顾亭钰。在傍晚时分，沈绵病房有人光顾。
她最先注意的是那人的手。
彼时，她试图捡起滑落在地面的手机，很寻常的一个动作，但许是太久没怎么活动，简单的俯身曲指，她都做的吃力。触手可及之时，视野忽然一暗。
一只骨感分明的手先一步将手机捡起来。沈绵瞳孔闪了闪，看到对方手背凸起的道道青筋，流畅又漂亮。
她是个手控，因而不由多看了眼。
但如今的分神并不合时宜。
那人将手机递给自己。
沈绵敛神，下意识道谢。
她以为是医护人员日常的造访，但隔了两秒，迟迟没有听见对方的回应。她不由定了定神。
须臾间，两人视线交汇。
看清是谁以后，沈绵眸光一闪，心头有意外。怎么是他？很近距离的一次对视，沈绵甚至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气息，冷冽如霜雪冷松，令她蹙了蹙眉，细微地不适应。
她退开了一段距离。
顾亭钰低头，缓声问：“身体怎么样了？”不知为何，沈绵没有说话。
他接着，唤她注意，“绵绵。”
她这才再度看他，别开了视线，礼貌疏离，“对不起，我不和陌生人透露病情。”
她将两人的界限划分的清晰。
沈绵心想。
她那天已经说的很明白了。
一一一陌生人。
顾亭钰默了须臾，三个字从他的喉腔滚了一遭，最后压在了心口。他凝视着她，视线细细勾勒她的面庞，漆黑瞳孔异常专注，“嗯，陌生人而已。”听罢，沈绵看他。
他的视线太沉静，眼神也太深，她反射性地想避开这样的注视。下一刻。
顾亭钰则平淡地说，“可你现在这样，好像我是你的仇人。”即便是失忆，也不会改变一个人，也改变不了那刻在骨子里的习惯、和下意识的动作。
顾亭钰很高兴，能再次看见鲜活的她。
哪怕，对方如今是毫不遮掩的排斥。
沈绵垂了垂眸。
的确，也许真的是先入为主。即便忘记了记忆，她一直忘不了那则未发送的消息，也忍不住想：曾经的她究竞有多么寒心，才会想要发出这则消息？思及，她心头格外冷淡。
但面上，却仍维持应有的体面，语调也格外平静，“我只是觉得，我们没有说话的必要了。”
“沈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