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篮水果,知微赢了颗橘子,顺手塞给宓蝶。
“帮我剥开,我们一人一半。”
又是两局过后,知微不打了,让位给宓蝶。宓蝶站起来,又被知微强硬按下去,“好了,别害怕,我保证这不会是生死局。”
云尧体内有她的道气,不受权柄影响,而燕溪山本就是谐织这缕分魂的目标,若是摸死了,说不定还能刺激谐织更快掌控权柄。至于余清一一
知微伸手在他肩膀上按了一下,鼓励道:“加油呀。”云尧将一张牌丢在桌上,咕噜噜直接滚到宓蝶面前,人看起来很不高兴:“打不打?不打散了。”
四人继续。
雨声砸在瓦檐上,沉钝而固执。廊下悬着的风灯因风摇曳,光晕昏黄,在二楼走廊映出残影。
知微背靠着窗口,石榴红的长裙在昏黄灯影下灼灼生辉。一双骨节分明的手从旁伸出,将她搭在窗台上的披帛拿回来,揩了揩上面的水渍。
知微的目光落在雨幕上,声音穿透雨帘:“我似乎一直没有问过你,守弥,你对天道崩碎是什么看法?”
守弥同样站在窗边,紧挨着知微,侧影清瘦。他伸手为知微拿回披帛时,自己的袖口被滴落在窗台的水珠泅开深痕,他也不在意。“你想救,我便帮你。无论多难,我支持你。”他脸上挂着一贯的笑,和煦温暖,却像隔着层薄雾。“我想听你自己的看法,无关我。”知微转头,目光清亮,温和的眉眼间透着坚定,“是你,作为司掌创生之力的仙主,你自己,究竟是何心心意?”廊下只剩喧嚣雨声,灯芯"噼啪"轻响。
守弥唇角的浅笑未褪,眼睫却缓缓垂下,遮住了眸底,垂在身侧的手指几不可察地蜷缩又松开。
有时候,沉默也是一种答案。
守弥向前挪了半步,轻轻牵起知微垂在身侧的手。只虚虚拢着,指尖小心翼翼搭在知微的指节上,仿佛触碰朝露。
知微垂下眼帘,目光落在他微凉的手指上。她知道守弥是为漱玉而来,便说:“漱玉认为他们都是天道的傀儡,生来持有权柄,无偿替天道维系规则,一刻也没有做过自己,人生毫无意义。”她抬起眼,能清晰地看到自己在守弥眼底的倒影,说出的话像投入深潭唯一的石子。
“你呢,守弥,你觉得活着的意义是什么?”守弥凝视着她,唇角想牵起浅笑,却只形成一个微弱又苍凉的弧度。“意义?”他重复,拢着知微手指的指尖无意识收拢一点点,传递出几乎无法察觉的轻颤,“混沌初开时,当我睁开眼,眼前唯有你。”他的目光牢牢锁住知微,里面翻涌着纯粹到令人心惊的依赖与眷恋,“我愿顷刻如万载,永远斩不断你我的联系。”这句话落下,廊下的空气仿佛凝固。
为何会如此?
思绪在闷痛与困惑中飞速回溯。
知微望着守弥温润的侧颜,那熟悉的轮廓在雨夜灯影里显出清寂。她轻轻吸气,药草苦涩沁入肺腑,声音放得更缓:“你最初创造的那朵花,是准备送给我的吗?”窗外的雨声仿佛被拉长,守弥眼睫微颤,浅笑如同被雨水冲刷,一点点淡去消失。
良久,他才缓缓抬起眼帘看向知微,澄澈的眼眸里翻涌起复杂的情绪,被点破的羞赧浮上来,底色却是深埋久远的悲伤。他停顿了太久,久到知微以为他不会给出回答时,他开了口:“是。”
一个字,带着尘埃落定的无奈。
知微听懂了,原来不止那朵花。
她一直知道,守弥是怕寂寞的。在那久远到记忆都模糊的混沌初年,他看向她的眼神里,就带着一种雏鸟般的依恋。后来,他创造了万物,生机勃勃地填满了原本只有他们两个的世界。她曾以为,那是守弥排遣寂寞的方式,用热闹的造物驱散永恒的寂静。她甚至为此感到欣慰,因为他看起来不再那么孤单了,也终于不再每时每刻都缠着她了。
直到此刻。
他剖白的创世初衷,像一把冰冷的钥匙,“咔哒”一声,打开了她记忆深处所有被忽略的细节。
他创造第一朵花时,眼中是期待而非自豪,他塑造出第一个懵懂的生灵时,迫不及待地拉着她去观察那生灵笨拙的举动,每一次他的目光都热切地追随着她,等待她的反应,期待她的笑容。
他的喜悦从不在于造物本身,而在于她的回应。他创造万物,不是为了驱散他自己的寂寞,而是为了能让她开心,为了能与她有说不完的话,为了能永运留住她的目光和陪伴。
他寂寞与否,从来只系于她一身。
这认知沉重得让知微几乎喘不过气。
万年的相伴,早已模糊了感情的边界,沉淀为一种更恒久、更宽广的依存。知微久违地露出一丝迷茫,她不知自己与守弥已经相识多少年,但她从未想过两人“分开"的景象。
在她看来,纵使天道崩碎,纵使各自忙碌,只要知道他还存在于这天地的某一处,偶尔能见他一面,看他安然无恙,就足够了。她需要他存在,如同生与死毕生相依,却从未想过要将他据为己有,成为他存在的唯一支点。
可此刻她才明白,自己与守弥所求的"不分开"大相径庭。他口中的"同行",并非是守望或陪伴,而是更深邃也更极端的“共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