持筠坐在床上,长发披散,宽袍挂在臂弯,锁骨间都是她咬出来的痕迹。自己拥了半截被子堆在腰间,静静望过来,不知道看了她多久。知微偏头,笑他:“你后悔了?”
这话也是沈持筠想问的。
如今孩子也生了,身子也给了,知微若是不要他,那他连说理的地方都没有。
在睡过去前,他还在畅想翌日知微赖在他怀里不肯起身的画面,可一醒来,身边没有人,昨夜的荒唐像是他一个人的绮梦。知微扭着腰,不是很舒服,干脆完全转过来,面对沈持筠。这一转,让沈持筠看见了她左脸靠近耳根的裂纹。沈持筠哪还顾得上生气,连衣服也没穿好,瞬移到知微身边搂住她。“你的脸……”
他眉头紧锁,甚至怀疑是不是昨夜他折腾狠了,“怎么会这样?”知微也不瞒他,如实道:“我匀了半缕道气给你。”如漱玉翁所说,沈持筠的身体是一具容器,还是一具会自主吸收的容器。他原先的修为和道途都建在无意吸收来的那些零碎道气上,岌岌可危。知微遗落的两缕道气,其中半缕曾被漱玉翁引到楚承祀体内,后来被她收回,剩余那一缕半仍然在沈持筠身体里。
它的强势入驻,将其余碎片都挤了出去,原也不打紧,甚至更坚实些。可坏就坏在他这具容器被炼得太好,适应完知微后,再次向外汲取。倘若真任由他吸收,那些零碎的无主道气不被知微所融,势必会在沈持筠体内发生冲突。
届时就不止是道途损毁那么简单了。
知微只能再次填满他。
但她只解释了前半段:“一开始你的身体承受不了那么多,逸散出的道气和你碎裂的无情道,共同组成了蛋崽。”
知微用了“组成”二字,听得沈持筠眸光颤了颤,半响说不出话来。他一垂眼,知微就猜到他在想什么,将他勉强挂在肩膀上的衣领整理好,捧住他的脸:
“蛋崽可能一辈子也不能破壳,你喜欢孩子的话,只能再给我生一个了。我给你灌了半缕道气,剩下就看你的了。”沈持筠脸热,分明旁边没有别人,他还是凑到知微耳边小声说:“我不知道怎么怀。”
蛋崽是个意外,他又不能控制意外。
知微靠在他怀里,忍着笑:“那怎么办?你努努力?”沈持筠不说话,算是默认了。
他紧紧搂着知微,指尖在她脸上的裂痕处游移,想碰又不敢碰。本想再黏糊一会,岂料知微忽然从他怀里挣出来,宣布:“我要去办正事了,你回去继续睡吧。”
沈持筠.?”
是不是有哪里不对劲?这话是知微该对他说的吗?眼见知微立刻便要出门,沈持筠慌忙回去换好衣服。临走前还收拾了一番床铺,让它不再透着欢愉过后的凌乱,让人看着面红耳赤。楼下的温度明显低了不少,雨淅沥沥地下,溅了不少水珠在门内。闲暇的一人一妖正在修门,不得不说余清的确是百事通,连修门也会。燕溪山帮忙扶着新买的门板,让余清安上门轴。知微心情不错,走到最后两节楼梯时,直接跳了下来。“燕溪山,时候到了!”
燕溪山后背一凉,这话听在耳朵里,仿佛是无常索命一般。他转身瞧见沈持筠跟在知微身后,稍稍放了心。有真君在,知微好歹会收敛一点。
“我们要开始给谐织姑娘重塑肉身吗?”
知微伏在冰棺上,看向自己沉睡的同僚:“谁说是先塑肉身?当然是先找魂啊。”
燕溪山:噢。
知微日日叫他记住谐织的脸,他还以为是为塑身所用,免得归来的谐织嫌弃新身体和自己长得不一样。
“那我去哪里找她的魂?”
知微环顾四周,回头推了一把沈持筠,吩咐他:“去把宓蝶叫来,我要带她一起。”
燕溪山没由来地紧张起来,知微说“带”,想必是要出远门。然而事实并非如此,四人只是出了城,站在仙界大门面前。仙界坠落多年,凡人却不得其入,燕溪山连连感叹自己是沾了知微的光,有幸面见仙界……的门。
水膜一般的门突兀现在人前,前后无所依,知微并未做什么介绍,径直抓住宓蝶的手往上贴。
“静心,它只是一份力量。”
宓蝶茫然地被带到此处,知微说什么,她就做什么。门泛起波纹,与宓蝶脸上花纹如出一辙的颜色开始弥漫,像是要开启另一方空间。只是没等浸透整扇门,又轰然消散。宓蝶并不知道此行的目的,见自己失败,连忙道歉:“对不起,知微。”知微也没有今日就非要她掌控自如的意思,只让她尝试一回:“没事,多练习。”
她抓住燕溪山的衣领,让他和自己面对面站在门的正中央,薄如蝉翼的水膜自额头而下,沿着鼻骨切过全身。
临走前,知微不忘安抚沈持筠:“我送他入轮回,待会就回来。”燕溪山这时候才知道自己要去哪,却连惊讶都没来得及表达,知微忽然推了他一下,两人双双往后倒。
再回神,燕溪山站在一艘小船里,船头明灯十分简陋,玻璃罩倒扣一根燃烧着的蜡烛。放在平日即便是免费赠送他也不会要,此刻却决定着他的生死。燕溪山握紧船橹,将知微的叮嘱再三复诵。“灯熄之前,你必须回来,否则会永远迷失在轮回里。”“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