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第86章
不等秦般若吐完之后,身后风声一震,就好像什么消失了。秦般若猛地回头看过去,来人已经带着孙不为离开了。秦般若呆了半秒钟:“万俟生!”
双坡灰瓦之上,那人再次现出身形,自上而下地望着她:“做什么?”秦般若快走两步,追到廊下,湿漉漉的额发刺入眼里,她眨了眨眼,声音带了几分请求和询问:“你……你不带我走吗?”大雨顺着男人面前的蓑笠形成一片雨幕,几乎遮挡住了万俟生的眉眼,神色不清,语气冰冷:“宗垣让我护你,已经护过了。附近的人也都处理了。剩下的路,你自己走。”
秦般若喉咙滚动了个来回,再度找了个理由道:“可我不知道,…“那你就去找毒娘子。"男人语气已经极为不耐,看向她的眼神如同在看什么祸害,“孙不为不能废了。”
秦般若慢慢转向他身边的孙不为,哑声道:“他的腿还有……没等她说完,男人已经彻底消失了。
“救吗?”
秦般若怔怔将最后两个字补充完整,方才明白他那三个字的评价是什么意思,抿住了唇,彻底安静下来。
大雨还在继续,天就像漏了一个洞似的,银河水倒灌入大地,哗啦啦地始终不停。
秦般若回头看着一圈满院子的鲜血和尸体,方才还气恨得咬牙的人,尽数死了。
整个天地安静地似乎只剩下风雨的声音。
她瞧着瞧着,眼中陡然生出几分茫然。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可无论她看到几次,都会生出一种生命的荒诞和脆弱。后宫里的杀戮从来都是绵里藏针,杀人不见血的。第一次直面这种杀戮,还是去年秋狝时候。老皇帝信了老和尚的批言,要彻底灭了她和小九。
那个时候,她和小九还是在同一个阵营。
他死死护着她,带她跳崖求生,又背着高烧的她冒险下山,历经了生死和磨难。
那时候,她觉得她若是不死,小九若是不.……那他们一定会是最和谐默契、最休戚相关、最生死与共的皇帝与太后。可是半路一道批言下来,将她炸得五雷轰顶。她不知道她同小九之间的感情和信任,能走多久。于是她走了。可是终究没有走成。
没走成,那就在他眼皮子底下过活也罢。
吃穿不愁,再养几个面首。他安心,她也安心。可是因着那一个和尚,一切就都变了。
秦般若望着檐下流注不断的细雨,叹了口气:色是刮骨纲刀,当真是一点儿不假。
覆水难收。
那份心思出来,就再也回不去了。
皇宫内乱那一次,也是这样的杀戮。
他要杀老和尚,要杀湛让,还要杀张贯之。一箭三雕,血流成河。
第三次,是张贯之带着她离开。
他以为自己被囚禁,是因为皇帝出尔反尔,不安于那批言了。又是一场大乱斗。
四方势力,乱成了一团。
最终怎样呢?也不过都死了。
秦般若深吸一口气,慢慢起身捡起一把长剑拿在手里,又到门房那里找了顶闲置的蓑笠与蓑衣。
风雨如斜,蓑笠并不能完全挡住雨水吹拂,片刻功夫就又湿了半身。不过秦般若就好像没有感知一般,一步一步朝着远方走去。天地变得格外辽阔,人却在渐行渐远中凝成了一方墨点。长安日远,她不能回去了。
皇帝心性隐忍偏执,这一遭回去,再不得好。之前那老者手中的蛊虫似是寻迹蛊,方才被毒娘子弄死,应该就不会再找过来了。
如此一来,只要她能将自己的行踪藏好,那就不会再被找到。西南去不得了。
皇帝的人一路追来的话,瞧见她的路线也该猜到她们去西南。西南去不了,这蛊毒也就解不了。
解不了,就解不了吧。若是要命的,那就当她错看了皇帝。若是不要命的,去了那里反而是自投罗网。人生就是大赌和小赌,赌输了不过一条命罢了,赌赢了,那就先享受。北边更是不行。越是往北,盘查得越是森严。东南的话,江苏浙江一带是不行了。如今皇帝还在那里,宗域……应当也在。毒娘子既然说他不会死,那她就相信他不会死。更何况,她回去也于事无补她救不了任何人。
她只能管她自己。
秦般若闭了闭眼,岭南。
她想到的最佳选项。
那里种族混杂,因着朝廷刚刚收复不久,对那里的流民还在实行怀柔政策。因此,官兵对于百姓的盘查没有内地那样严格。更何况,那里同西南可以说是南辕北辙的路。西南就在前面一线,谁也不会想到她会去那里。并且,岭南自古都是苦寒之地。在皇帝眼里,她养尊处优这么多年,应该早已经受不了什么苦了。去那里,纯属没苦硬吃的行为。去那里住一段时间,然后出海。
大海漂泊,就再也寻不到她这个人了。
“铮”地一声,刀剑相碰,风卷如云。
新帝跪坐在原地一动不动,眼中神色平静,不过剑气如刀,已然伤了男人的侧脸。
一寸长的伤口,鲜血慢慢流下来。
新帝轻笑了声,抬手捻过那一处鲜血,垂眸瞧了瞧,拿过案几上的帕子擦了擦:“知道伤了朕,什么罪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