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的语气悠扬,似乎一点儿也不为即将到来的风雨而头疼。他说得这样轻飘飘,秦般若心下却仍旧挂着一层隐忧。那琴师歪头瞧她,似乎已经看出来了:“等解了蛊毒之后,太后可有什么打算?”
秦般若慢慢转向无边无际的黑暗,一时没有说话。当初那一对帝后,她还有心心气,有时间,有能力报复回去。
可如今面对新帝,她什么也没做,但好像已经为自己判定了结局。她能怎么做?
杀了他?另立宗室子,垂帘听政?
秦般若苦笑一声,理想远比现实丰满。当初她将前朝后宫营建出来的所有都交给了新帝。如今,她的手里什么也没有了,又谈什么反击听政?过了许久,秦般若方才幽幽道:“哀家也不知道。”宗垣笑意似乎浮上了眼角,带起细密的褶皱:“不若同我一起四处走走?”秦般若愣了一下:“去哪里?”
“哪里也好。大雍,北周,西祁,南天夷………太后应该很多都没有去过。“男人的声音温软,细声听来,带了几分诱惑的味道。可是秦般若却似乎真的被诱惑到了。
从前她以为自己最贪恋的,是至高无上的天家富贵。可是将这富贵剖开,也不过是包着蜜液的丸毒。她一日一日的醒来又睡去,睡去又醒来。每日里见的,从来不是想见的人。所有的想望,都要经由别人的同意才能得到允可。日复一日,年复一年,这样下去有什么意思呢?想到这里,秦般若不可自制地想到了张贯之。倘若她同他走了,如今会是什么模样?
他是否因为她的不愿,方才向皇帝妥协投诚了?方才落下了那样一个结局?
秦般若闭了闭眼,当初想他带她走,是真的。只要他肯带她走,她就什么也不要的同他走了,去哪里都好。可等情绪退潮之后,她就再也没有勇气了。她同他之间隔的太多太多了,心里的横刺一根接着一根。磨不掉,消不去。注定了,不再可能。
秦般若闭了闭眼,收回散乱的思绪,抬头看向那琴师:“好。”琴师唇角微笑勾得更深了些:“那就这样说定了。我们先去南夷,穿过南达府,一路往北,经西祁到北周。等时间差不多了,太后若是想再回大雍,我再陪您回大雍来。”
秦般若忍不住道:“听起来很好,不过银钱都从哪里来?”琴师道:“草民好歹有一门手艺,总不会饿了太后。”秦般若.…
“哀家突然有些后悔了。”
宗垣笑道:“后悔应下了草民吗?”
秦般若摇头,板着脸一本正经道:“当初你问哀家要那五千两银子,哀家就该给了你。”
宗垣愣了下,莞尔道:“没有关系,等草民挣出五千两来先交给太后。那个时候,太后再赏了草民,也是一样的。”秦般若也忍不住低笑出声。
里头孙不为嘶了一声:“八字还没一撇呢,私房钱就先交过去了?宗垣,没瞧出来,你居然是个耙耳朵呀!”
秦般若笑容一滞,渐渐抿住了唇。
宗垣面色微沉,似乎明显着恼了几分:“太后勿怪,孙不为这个人惯常口无遮拉……….”
“哎嘿!这话我可不爱听了。"孙不为明显醒了过来,一个燕子打挺起身,朝着门口道,“口无遮拦也是有事实根据的,你说我哪句话说错了?”宗垣转过身去,朝向大殿厉声道:“孙不为,闭嘴!”孙不为见他真的恼了,哼了一声,消了声音。“太后,我.….”
秦般若摇头:“没事,我们·.……“话没有说完,脚下不知被什么给崴了一下,身子朝着一侧摔去。<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