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想叫哀家知道,哀家自然会知道。皇帝若是不想叫哀家知道,哀家就不知道。”两个人的视线相碰,再瞧不见一点儿往日的旖旎温情。新帝抿紧了唇,目光紧紧盯着她:“朕放过了他们。”秦般若仍旧神色淡淡,哦了一声,似乎皇帝说的这些同她没有什么关系。新帝垂下眸子,继续道:“张伯聿明日启程回岭南,至于那个湛让………回北周了,朕也不去追了。”
“母后可满意?”
秦般若扯了扯唇角:“无所谓哀家满不满意,皇帝满意就好。”新帝手指蜷了蜷,低头瞧着衮服上的纹样,嗓音低哑:“母后一定要这样同儿子说话吗?”
秦般若笑了下,眉眼之间瞬间变得温婉起来,望着他柔和道:“那皇帝想要哀家如何同你说话?像这样?″
新帝抬头看过去,女人明明一脸的温和笑意,可是眼神却冰凉得紧。从未有过的冰凉,似乎比之前还要冷漠。
新帝心下一抽,没来由地后悔了。
殿内烛火安静,连香炉里的熏香似乎都停了燃烧。新帝就这样望了她许久,喉结上下滚动了来回,声音微微有些发颤:“母后。”
秦般若歪着头瞧他,神色宁静疑惑。
新帝动了动嘴唇,却没有说出什么来。
“怎么了?“女人惯来最会伪装,不过从前是对着外人伪装,如今这一面对向了他。
新帝喉咙发涩,慢慢起身跪下:“儿子错了。”秦般若眼珠子微微动了下,瞧着他的动作却没有阻止,只是安静地打量了他半响,方才笑道:“皇帝怎么会错?错的是哀家。”新帝仰头瞧着她沉默了片刻,烛光在男人瞳孔中变得细碎晶亮:“太医令说您心神俱伤,不想醒来。
“是儿子伤了您的心。母后,您别生儿子的气了好吗?”秦般若抬手摸上他的头,语气似乎如往昔一般:“哀家怎么会生皇帝的气呢?哀家犯了这样的大错,皇帝不怨怪哀家就好了。”明明两个人靠得这样近,新帝却觉得自己已经被她抛在了千里之外。她再也不会像过去那样对他了。
这个念头冒出来的瞬间,新帝几乎想要撕碎了她,更想撕碎了他自己。可是,男人什么都没做。
心里震荡得越发剧烈,面上就越平静。
他握住女人的手掌,声音沙哑:“母后可要出宫散散心?儿子陪您去骊山行宫走走吧。”
秦般若任由他握着自己的手,轻笑一声:“都听皇帝的。”次日一早,皇帝携太后凤驾去了行宫。
如今行宫也没有别的什么特殊,不过就是后山的绿梅开得如火如茶。新帝带着太后爬了半天的山,前后没什么人跟着,低声絮絮了许久。再下山的时候,二人关系似乎好了很多。新帝亲自送人回了舒千池,然后恭敬有礼的退了回去。
秦般若在温泉池泡过之后,就随着侍女回了后殿休息。等意识再醒来的时候,身上却是一片酸疼,整个人似乎都在颠簸之中前进。“醒了?”
声音清朗低沉,如同深林佛寺之中撞出来的编钟声。秦般若猛地睁开眼睛,惊道:“湛让?!”湛让瞧着她,微勾了勾唇:“太后这是惊讶,还是惊喜?”秦般若坐直了身子,四周环顾一圈,是马车之中。她撩起车帘,外头一片密林深深,像是骊山的边缘地带。秦般若将车帘重重撂下,回头瞪向湛让:“是哀家做梦了,还是你发疯了?”
湛让抬手掐了下她的脸颊,神色幽幽道:“疼吗?”秦般若嘶了声,气得打落他的手:“你什么意思?你将哀家从行宫里带出来了?谁给你的胆子?你知不知道会有什么后果?”湛让靠在车厢上,静静等着她说完之后方才幽幽道:“后果?温香软玉在怀的后果吗?”
秦般若如今好不容易再次同皇帝达到了一个微妙的平衡,简直不敢想他要是再发现自己不见了,会有什么猜度?会不会以为这一切都是她参与谋划的?越想越气,秦般若怒道:“掉头,送哀家回去。”湛让笑吟吟地望着她:“小僧好不容易才将您带出来,怎么可能就这样将您送回去?”
秦般若深吸一口气,努力保持冷静:“你想怎么样?”湛让看着她,琥珀色的瞳孔在马车中静静发亮:“跟我回北周吧。”秦般若好像听到了什么笑话一样,忍不住笑出声来:“哀家是大雍的太后,跟你回北周?湛让,你是嫌两国如今平静太久了吗?”湛让静静瞧着她:“有谁知道您是被小僧带回了北周呢?”秦般若呼吸一滞,呵了声:“你觉得皇帝的暗卫都是摆设?就算你这次将哀家从行宫带出来,可是用不了多久,皇帝的人就会追上来。”湛让微眯着眼,颇有几分意味深长道:“太后与皇帝之间的关系,倒是不像张伯聿说的那样。”
秦般若心下一紧:“什么意思?张伯聿也参与了?他会容你将哀家带回北周?″
湛让继续道:“他自然不会。可他也不想您继续留在宫里了。”秦般若眼前一昏,一口气差点儿没上来,厉声道:“他在哪里?”湛让顺手扶住她,语气不紧不慢道:“他在哪里不重要。反正您以后也不会再瞧见他了。”
话音落下,外头“吁"地一声,马车声骤停。一道男人的声音淡淡响起:“表弟,你这汾河都还没过,就想将桥拆了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