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玥家住,两人总会聊到牛的问题的。于是,李修很轻地点了下下巴:“你说吧,我不会心烦。”事情还要从上次李修离开姜玥家说起。
端午之后是夏至,地里的麦子也都正式成熟了。收麦子是个要和老天抢时机的活。
早了麦子没熟好,麦粒干瘪卖不上价钱;晚了麦粒自己脱落到地里,打的粮食反而更少。收麦怕遇上大风天,麦子倒地里,人用镰刀一把一把捡着搂、收得慢;更怕遇见雨天,麦子湿了今年彻底白干。张叔张婶家一共四口人,但地有十多亩。
所以,只靠一家人的力量,那么多麦子就算不睡觉也收不过来。好在村里有互相帮助的惯例--但凡谁家田地收不完,就和村长说一声,村长会号召有空的村民,一起去那家下地帮忙。姜玥平时就和张家关系不错,她早就定了去帮忙,所以天天早起贪黑地去干活。
那几天的姜玥很快乐,她不止学会了怎么割麦子省劲,学会了怎么给麦子打捆…甚至,她还有机会和平时见得少、聊得少的大妈媳妇多聊天。收麦子很辛苦,她手上、胳膊上、腿上都被麦茬扎了不少伤口,虎口也起了血泡。
可她也因此得到了村民们的认可和称赞。
一一“现在有点种地的样子了,站得对、镰刀也使得对。”一一“我看姜玥行,没有刚来时的娇气劲儿了…一-“嗯,是会种地了。她刚才还问我种麦子的技巧呢,还挺好学的!“反正,姜玥觉得那段时间自己表现挺好的,干活努力,也和不少村民拉进了关系。
她那时梦里都在高兴,自己之前在村民心里的“娇气、懒惰″形象,肯定能扭转不少。
“那时大家中午一起坐在地头吃饭休息……“说到这里,姜玥脸上有懊恼,“肯定免不了说些杂七杂八的家常话,什么兰秀的嫁妆还差多少,今年张家地里能打多少担粮、交多少税、卖多少钱之类的……"”聊着聊着,话题就转到了张家夫妻去镇上卖盐水蚕豆赚钱的事。对于种地来说,这实在是个来钱快、利润高的活计。蚕豆家家都能种,就是投资一整罐的盐做卤水,不是谁家都愿意掏的。蚕豆煮完了得去镇上卖,除了石头岭的村民,其他地方的人也会来。赶上人少能挣钱,要是大家都撞一起了,只能抢着降价、不挣钱也卖。反正街上卖的人多,谁会买过夜的煮蚕豆呢。所以,村里人的共识是,盐水蚕豆虽然能挣钱,也很容易忙活一场空。张家夫妇卖盐水蚕豆已经很多年,他们的确有些独门技巧。村里人也都佩服他们--毕竞他们也没掖着藏着,和好几个人都说过怎么卖,但别人就是没有张家夫妇卖得好。
“其实,托张叔张婶卖毛豆这事,正常是没人知道的。“姜玥扁嘴,“我住得离村子远些,他们每天借车还车、来我院里拿毛豆和分钱,都不算引人注目。”所以,大多数村民只以为张家夫妻是因为姜玥的借牛费便宜,才找她借车。“你搭伙挣钱惹人记恨了吧。”
李修看姜玥,觉得她傻,又有些心疼。
“对,一开始我还不知道其他人知道这事,更没想到这也会遭人嫉妒。姜玥叹气嘟囔。
搭伙这事,要是两家都一起卖蚕豆,是肯定不成的一-一样的蚕豆,先卖谁家的?卖不出的部分又算谁的?
姜玥是村里这么多年来少有的、种大豆的人。所以她做的盐水毛豆的确在村里独一份。毛豆、蚕豆虽有相似之处,但终究是不同的味道。张家夫妻感谢姜玥上次给他们修房的活,所以也愿意帮忙卖一些一一反正姜玥讲得很清楚,毛豆卖不出去算她的亏损。“可你挣到钱了,还挣得有点多?”
李修疑惑着接话,“不管别人说什么,你都不该说自己挣到钱的。”姜玥摇头,“那么多人,嘻嘻哈哈的开玩笑,他们突然点到我,说我挣了大钱′还小气地保密,我一时没反应过来,就僵住了。”一一她没用嘴承认,但瞬时的身体反应已经足够其他人心领神会、胡乱猜想。
“我本来以为这是小插曲,当时张婶帮我打打圆场就过去了。”姜玥眼里露出些疲惫:“但我现在觉得,这就是牛死的最开始。”因为赚钱被人嫉妒,所以有人要损她的财产、害她的牛,甚至要连累帮助过她的张家,最后还逼得她笑脸吃闷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