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挽留,语气有惋惜和不舍,拇指和食指指腹互相摩挲,仿佛在留恋着即将消散的余温。
茉莉未言,温婉地对他笑笑,便拉上里屋的门,步伐匆忙地走过小院,握住了黑影即将落下的笏板。
笏板在半空僵持着。
不一会儿,黑影妥协,沉默地跟茉莉身后离去。无忧拉下涧石护在她面前的手臂,朝前方结伴离去的背影抬了抬下巴,随后迈出步子,涧石立马会意,跟了上去,紧接走在少女面前。这群少年,在正事面前,出乎意料的稳重呢。无忧抬眸,看了眼如盔甲那般挡在她身前的后背,眉梢半弯,笑盈盈地点评完。
两人不紧不慢地跟着。
路过一盏挂在柳树的灯笼时,昏昏黄黄的光影中,高过茉莉的黑影慢慢缩小身高。
眨眼之间,握在茉莉掌中的笏板变成了小女孩的手。目睹这一幕的无忧和涧石,不约而同步伐微滞。即使心中早已有猜测,无忧仍难免震惊。
不管是低等级的畸变种「游],还是高等级的妖鬼畸变种,这种能变成人的情形,都是闻所未闻。
如果高等级的畸变种都能如此,是不是就意味着,相安无事的人族聚集之地,也有妖鬼的存在。
那妖鬼不会随便出现的定论,根本就是谬论。另一边,通过龙队特殊的能力,容九旒和其他队员能看到涧石眼里的景象,此刻他们同样神情严肃。
这样的发现,一旦流传,将会人心惶惶。
容九旒也想到无忧猜测的可能。
不过无忧点到为止,没有想太多,凝神细听耳朵传过来的对话。“为何不让我动手?”
小女孩生硬的嗓音有种忍耐的平静。
茉莉昵喃道:“我也不知道…”
“他说,这是我们相爱的方式。”
“呵,相爱的方式?"小女孩情绪逐渐尖锐起来:“他跟那些男人都是一样的货色,他不爱你,你更不爱他,你到底要骗自己到什么时候!”“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不要再问了。“茉莉唇瓣颤抖,眼里有迷茫,有痛苦,更有不清楚缘由的依赖,她用力搓过德尚碰过的手背,泪眼朦胧地望着小女孩。
“求你……不要再问了。”
无忧若有所思,她之前曾接过一单受害者发出的刺杀买卖,雇主长期遭受丈夫的毒打,告到警察局却以家庭纠纷不了了之,她没有办法,便想出了雇人杀夫的办法。
起初,她并不想接这个单子,因为酬金只勉强到了能发布任务的最低标准,其他特工更不愿意,这则任务帖子很快就沉下了底。后面也不知怎么的,无忧脑子一抽,半夜就起身打开了电脑,接下了这个任务。
可到她真的把刀抵在刚刚制造了一场家暴的男人脖颈,那个自始自终都没有抬头的胆小女人却冲过来,握住了她的刀,哭着跟她说:“还是算了,我相信他会改的。”
无忧不解,但尊重,抽取了到场的费用,便把其余钱退了回去。次日,她去找那个坐在书桌后面,喜欢藏在阴影里的男人,也就是她的老板,难得的问出了她的疑问。
她看不清他的脸,但能感受到一双黑漆的眼瞳,正沉沉地注视着她。良久,他言简意赅地吐出一个专有名词。
“斯德哥尔摩综合征。”
对方一向寡言,除了那个时候。
无忧很自觉,选择回去自己了解。
这是一种被害者心理,它会让受害者在遭受痛苦和折磨时,反而对施虐者产生了依赖和认同。
老师的存在,可以是神明,也可以是刽子手。能引领学生迷途知返。
也能把人带入深渊,再也出不来。
以昔日赤华的落后,这里的教育必然也是跟不上的,而这个时候,却有一名德高望重的学者出现了,无疑是天降甘露,家家户户巴不得把自己的小孩养在老师的家里。
无忧想,茉莉就是其中一个。
前方,面对茉莉的乞求,小女孩没在说话,从袖口掏出秀帕,踮起脚尖。茉莉愣了一会,缓缓弯腰,闭上眼睛,由着对方用她亲手绣给她的帕子,拭去眼角的泪。
可穷苦孩子哪来的手帕,不过是从旧衣剪下来的布料,这些年,茉莉虽因才气有了些名声,但也只是凭借写得一手好字去书铺抄书赚了些银子。其余的讲课,包括有私塾请她过去,皆是不收取任何的费用,而且都是跟随老师一起。
她走到哪,世人夸的都是德尚先生又教出了一个好学生,旁人都是羡慕她是德尚先生的学生。
就连这一个月以来老师病了,她独自在集市授课,去私塾答疑解惑,学子的目光都是艳羡,不是敬重。
茉莉想让学子把自己当成一位真正的老师。而不是德尚先生的学生。
可她要怎么做。
老师是爱她的。
但这种爱不是能结为夫妻的爱,也不是能公之于众的爱,茉莉知道,不管这两者哪一个变成现实,受伤的都会是她。走到家门,茉莉望着漆黑的房屋,良久没有动作,小女孩挣脱开她的手,道:“你先回去吧,我不困。”
茉莉点头,打开荆棘绑成的门。
小女孩看着她进去,站在原地不动。
跟在后面的无忧停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