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滴雨滴淅淅沥沥,杭州的冬天有股难以言明的冷意。
庭院中的红梅招招摇摇的开着,偏生最俏的那一支圆娘怎么也够不到,她不信邪,努力伸直胳膊往上跳,每次只差一点点,一点点!忽而,一只大手将梅花摘走,她扭头一看,见苏遇正抬头认真的摘梅花,不禁一怔。
被灿若云霞的梅枝一衬,更显他肌肤白皙如玉,好看得不得了。忽而,她觉得脸上一阵冰凉潮湿,误以为雨雪下的更大了,定睛一看却发现他在使坏,故意擎着梅枝摇落栖息在梅花上的雨滴,被傍晚的灯火一照,落雨如星,每颗星子都泛着晶莹剔透的微光,但所有的星子都不如他眸光湛亮!“苏遇!"圆娘叉腰嗔道。
苏遇转眸看着她,不诚心的道歉“抱歉,圆妹,我在帮你折梅!你看这一枝如何?”
她扭头去看,却见他将新鲜的梅枝插在她的鬓间,幽香袭来,她的脸颊透红一片,比梅花瓣还鲜艳。
“如何呢?"苏遇故意问道。
“差强人意!"圆娘道。
他将她看上的那一枝小心翼翼的摘来,送给她道“还是这枝好,对吧!”“也还行!"圆娘道。
“小娘子今天这么难讨好呀,山下的晚市开了,要不要随我去逛逛?"苏遇问道。
“可以!"圆娘勉为其难的答应。
苏遇又为她折了几枝梅花,二人同撑一把伞朝山下走去。虽然今天下着小雨,但晚市上仍旧熙熙攘攘,摩肩接踵,不愧是自古繁华之地。
仔细说来,圆娘并不是杭州人,可此刻听着熟悉的乡音,她却莫名的心安了,多日来的浮躁心气此刻被这人间烟火气抚平。她难免想起当年随师父逛晚市时的热闹场景,这里几乎每个商户都认识他,待乌台诗案时,这里的乡民仍旧愿意设醮场为他做免灾祈福的祷告。这里的百姓真的很好很好。
她们小时候经常来的小吃摊有的还在经营,有的白发苍苍的老人换成年轻夫妻,滋味儿却是一点不差的,有的却消失不见了。她坐在挡雨棚里和他一同吃熟悉的馄饨,看着熟悉的街头,心中感慨万千,她想,她若是个文人,此刻该作诗了!嗯,偏偏她身侧这个真文人最不耐烦作诗!只有一搭没一搭的边吃馄饨边笑意盈盈的看着她。
圆娘"……
被他时不时瞄上一眼,圆娘的心情不知怎地,蓦然紧张起来,心里怦怦跳成一团,偏偏面上还要故作镇定。
他给她舀了半勺炸的酥香的蒜米,若无其事的说道:“你不是最爱吃他们家的酥蒜米吗?怎么吃了半晌也不见添?”
哼!她不添赖谁啊!不全都赖他!谁叫他老盯着自己瞧个没完!孟浪得很!想必是将十余年苦学的诗书礼仪都抛到了九霄云外。苏遇见她将一张小脸绷得紧紧的,暗自偷笑,明面上却一本正经的说道:“我这里有个笑谈,圆妹要不要听一下?”“什么?"圆娘问道。
“我有个同窗,真的是同窗,黄州府学的同窗!"苏遇故意描补道。“然后呢?"圆娘顺着他的话往下问道。
“有一天,他父亲从外面抱来一只小奶狗,十分漂亮,又乖巧听话,他们全家人都很爱,这小狗有一处最是可爱。"苏遇顿了顿,没有往下说,显然是等着她主动问。
“哪一处最可爱?"圆娘很给面子的问下去。“它吃饭的时候容易急眼。"苏遇笑道。
“哎?这是为何?可是没吃饱?"圆娘真有些好奇了,“还是这小狗真有些护食?”
“大抵是有些护食吧,它见不得盆里的饭越吃越少,每每吃饭都以为是饭盆在和它抢吃的,所以每次吃饭都会跟饭盆生一顿气,越吃越气,甚至还会急得汪汪叫,哈哈。"苏遇揶揄的看着她说道。“哈哈,傻狗。"圆娘笑道,笑着笑着突然不笑了!她回过味来了!这厮哪里是在讲故事,他分明是在坏心眼的内涵她!岂有此理!天地良心,她现在哪里还有心思悲春伤秋!!她只想打他!很气!然而,打他嫌手疼!
她将他的馄饨据为己有!狠狠的捞起一颗,吃掉!瞬间被呛出了眼泪!!她怎么忘了,他喜欢吃辣,爱在馄饨里放芥末油!!苏遇看着她的囵样,笑得前仰后合。
馄饨摊的老板娘笑道:“小郎君小娘子真有趣儿,多年前我也见过一对小郎君小娘子,那小郎君淘气的厉害,总会用各种各样的办法骗小娘子吃抹满芥末油的馄饨,见小娘子被辣出了眼泪,他就笑得前仰后合。”苏遇笑吟吟的说道“有没有可能,那就是我们俩?”“哎哟!"老板娘凑近仔细瞧了瞧,依稀能辨出旧时模样,“还真是巧!两位的感情还是一如既往的好,对了,你们这般年纪,可曾成亲了?”“马上。"苏遇回道。
老板娘点点头道“成亲好,成亲好,老妪在此恭贺二位早生贵子、百年好合了。”
“多谢大娘。"苏遇喜气洋洋的回道。
“这两碗馄饨大娘请了,天色渐晚,路面湿滑,你们回去的路上可要小心啊,小两口和和美美的多好哇!”
圆娘羞窘的拧了苏遇一把,低声道“好端端的,你浑说什么。”苏遇眨了眨眼道“无妨,老大娘都喜欢看有情人终成眷属,总不能告诉她有情人终成兄妹吧,我怕老大娘午夜梦回,难过的躲起来抹眼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