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正见东南天际掠过一抹青霞,似刀痕又似春雨。
“几位伯伯,你们看小元朗如何?”夜色中,公子昭的脸被月色镀上了一层银辉。一向四季轮回光不度,千山辗转月空流的脸色,多了一丝少见的血气。哪怕元朗如今已经长大,他们仍称呼他为少年。
“我太虚十数年前被人灭门,五殿十二宫,宫宫有绝学。如今只剩下我们几个人。裂空斩刀法,混元太虚空明拳,破军枪法,小元朗均离大成不远。其余散落的绝学,不知道流落到江湖哪里去了。”
“这十数年,我们寻了不知多少孩童,悉心教导,成器的也有零星几个,但全部学会贯通的一个也没有。难得的是,此子天性纯良,不知道女先生那边的进展如何,如果只是武力强大,却脑袋简单,怕也难当大任。”
“范女先生,写了一封信给公子。公子一看便知。”药爷爷作为护送小元朗穿山过崖的护花使者,同时兼任传达消息的信使。
公子昭苍白的手指展开书信。信纸上的蓝色边纹隐带清香。
“公子昭钧鉴:
素瑶顿首再拜,谨奉书于桃园尊前。暮春霖露润笔,檐下棠梨初谢,提腕时忽见砚中墨影,竟似小徒元朗眉目灼灼,遂决意剖此肺腑。
彼子天资颖悟,实非常器可量。前岁授《诗》三百篇,尝以“七月流火”问其意,竟能自《豳风》推演至星野分野,言“大火西沉非独农候,亦乃兵家窥天时之机”。
去春讲《庄子·逍遥游》,更以鲲鹏喻公子旧藏横刀图,谓“刀意破云处,犹鹏翼垂天,须臾九万里山河尽在刃下”。此等灵气沛然,纵当年家父授业王侯贵胄,门徒遍布大苍,亦未见此等人物。
前日考校辞章,命以“月下剑影”为题。诸生皆困于刀光寒芒,独元朗笔锋所至,竟成“青锋裁夜露,刃卷半江秋。挑落星河碎,匣鸣万壑收”之句。妾抚卷愕然,彼时方知此子胸中丘壑,非止文墨,更藏江湖。其情志高远,隐隐有吞吐山河之势,恐非书斋所能囿也。
至于经史子集,已通《左传》战策、《孙子》诡道,尤擅以医理参详兵法,尝言“用兵如用药,虚实相济,君臣佐使皆有定数”。前时偶见其批注《战国策》,竟以五行生克图解合纵连横,妾观之如窥天机经纬,汗透重衫。
然此子最难得者,在其勤笃。每授新课,必追索至漏尽更残;逢典籍疑难,常自赴山林叩问松涛。妾尝夜半推窗,见其独坐竹亭,就萤火温书,衣袂染露浑然不觉。如此心性,假以时日,恐非池中物矣。
素瑶才疏,幸蒙公子托付明珠。今斗胆进言:此子文心已具风骨,武道更藏锋芒,他日若得风云激荡,必成擎天架海之器。然璞玉虽美,仍需乾坤砥砺,万望公子善加雕琢,莫负天赐灵根。
春雨渐稠,旧疾恐犯,伏惟珍重。桃园路远,无由面禀,谨奉手书,墨浅情长。
范素瑶再拜
顺天城求贤山庄庚子暮春。”
公子昭合上手中信笺。八年过去,当年的翩翩公子,如今如地鼠般犹藏深山。潜藏的心事已如岩浆山火,快要掩压不住了。公子的手指轻敲道旁树干。
“四海镖局如今情势如何?”公子昭询问道
“大乾九州八十一府,已有二十九府有我四海分局。”
“光有大乾还不够,大苍,大俞也需要开设分局。当年我太虚门如日中天,门内高手多如繁星,一战而高手尽丧,无一人逃脱。光凭江湖势力,难以想象。如今,就剩我们几个老弱病残,须得小心行事。三百九十一人血仇。不可不报。”
“嗯。”几位老人齐齐顿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