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第70章
用过午膳后,江葭屏退左右，独自一人在屋内坐到日暮时分。珠云想她许是方才送别了殿下，心中伤感，自觉领着人离得远了些，不敢上前打搅。
天色渐晚，眼看着近了用膳的时辰，屋内仍无动静，珠云不由生出些心焦来，轻叩了叩门。
无人回应。
珠云当即便慌了神,，正欲喊旁人过来时，门突然开了。江葭从门后走出来，淡声问她：“何事？”珠云吞吞吐吐地道：“奴婢忧心夫人……您还是用些晚膳罢。”“不必了。我想一个人安静待会儿。你去歇息吧，有事我自会唤你。”珠云忙应是。
“等等，"江葭突然开口喊住她，“初十那日，我要去安玄寺为宝华祈福，记得提前差人备好马车。”
珠云恭敬应下。
中夜风雪突至。许是屋外狂风大作，也许是心事太重，江葭睡得很不安稳。恰好奶娘来报，说是宝华突然哭闹了起来。江葭索性披衣起身，走去了宝华的屋子。
奶娘如何哄都哄不好的孩子，在感受到娘亲近身的瞬间停止了哭闹。江葭哄她入了睡，上前为她掖了掖丝被，便欲转身离去。下一瞬,她身子陡然僵住,愣怔良久方缓抬了眼。昏蒙的灯火下，宝华睁着乌亮亮的眼窥她。藕样的小手虽然只能握住她的一节手指,却握得很紧。
眸中不由泛起隐隐泪光，江葭深吸口气，慢慢逼了回去。“娘亲不走。娘亲陪你。"她低声哄慰。
候立在旁的奶娘虽不明内情，见着这一幕也颇有动容。有她在旁温柔安抚着，宝华渐渐的有些昏昏欲睡。不知是梦见了什么，颊腮边浮起两个小小的笑涡。
江葭看着她的睡颜，出了神。
她还这么小，这么瘦弱，正是最离不开娘亲的年纪。这一切于她而言，何其不公。
可孩子无辜，她就不无辜吗。
长痛不如短痛，总归是要分别的。
江葭眼睫轻覆，狠下心来，将孩子扒在自己指尖上的小手轻轻抓开。转身时，她抬手拭去眼角湿润。
抱歉还是欺骗了你。怨恨她这个做母亲的、亦或是无法原谅她的欺瞒与自私都没关系。
要怨便怨，要恨便恨，她的人生总得向前看。你也应该向前看。向前看别回头，你会拥有很好的一生。初十。
江葭用过早膳后，织造局的绣娘便来了府上。绣娘给她看改过了的婚服，江葭垂眼抚过：“他什么时候吩咐下来的？”
绣娘听她猝不及防地问了这句，怔了瞬，如实回禀：“大抵是三月的时候，殿下差人吩咐了下来。”
三月。那便是她回宣州府后不久。
如此看来，二十七月的孝期根本就被他视作无物。江葭收了眼神，没带什么情绪地吩咐道：“我知道了，收起来吧。”珠云得了她的授意，送绣娘们出了王府，给每人打赏了些金叶子，回屋复命：“夫人，去安玄寺的马车已经备好了。”江葭应好，将袖中物件掩严实了些，出了屋子。从王府到安玄寺的路上，天上逐渐飘起了细雪。江葭走下马车时，天地间已是一片清冷冷的素色，她身上的云锦斗篷很快沾染上雪意。
珠云忙为她撑起纸伞，正要随她一同入殿。小沙弥抬手一拦，合掌躬身：“施主留步。夫人虔心心祈福，方丈嘱咐殿内需清净无扰。”
江葭侧身，微微颔首：“你领人去偏殿候着罢。”珠云不觉有异。
江葭收了眼神，身后的沉重殿门逐渐合拢。孔愫早已领着人在此处等她，见她入了殿，主动向她介绍：“这位便是前来接应你的人，你唤她秋三娘便是。”
秋三娘看向她，抱拳行礼：“姑娘。”
一声"姑娘”的称谓，让江葭极明显地愣了愣神。她已许久未曾听过旁人如此唤她了。
是了，从今儿起，再不会有人唤她夫人。她是她自己，本就不是谁的夫人。从前不是，将来更不会是。
鼻尖止不住地发酸，她按捺下复杂心绪，应了声，同对方见礼。时间紧迫，现下不是感怀的时候。江葭垂眼取出袖中物件。孔愫接过，粗略扫了遍，心中稍定。加盖了朱印的密诏，是先帝的笔迹无疑。
有它在手，便可保定王无虞。
她收了起来，递过去一份路引：“这处的人我都打点好了，事不宜迟，依先前的计划行事罢。”
珠云与王府一众侍从在偏殿等到了日暮时分。她一度想去叩响那紧闭的殿门，奈何那守在门外的小沙弥几次三番地劝她拦她，还说着以免惊扰功德等话语。
她不信，却无法不敬畏，即将触碰到殿门的手又缩了回去。直到日头又西沉了些，雪下得愈发的紧，她看了眼外头沉闷的天。云头厚得一层压着一层，仿佛积了厚重的灰般，怎么看都是风雨欲来的意味。心中不安之感愈发强烈，终是再也按捺不住，不由分说地冲了进去。此时殿内哪还有什么人影。
霎时唬得面色发白，腿也发软，她忙回头问：“我家夫人呢？”不过是几瞬功夫，方才还站在她身后的小沙弥也没了人影。珠云心里狠狠一沉，到了这时，如何还意识不到发生了什么，只能赶忙回了王府，一边打发了人去寻夫人，一边写了书信快马加鞭禀给殿下。王府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