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暮方休…”江葭不明白他同孩子置什么气，下意识嗔道：“够了。孩子才多大，如何经受得起你这番磋磨…
抬眼触及他眼底流淌着的情绪，她蓦地止了话语，若无其事地移开视线。陈续宗则目光继续在她面上流转，蓦地笑了。她的心既已在宝华那处了，距离在他这处还会远吗。时日近了腊月，京城很快步入肃杀的冬。
这年冬日，西南的军情急报接连不断地送往京城。西南传来的消息陡然在京城上空轰然炸开--先帝幼弟，当今太皇太后的幼子汉王反了。
陈续宗等的，正是这样一个契机。
官匪勾结与起兵造反两件事被他一同搬到台面上来发作。不知是提前串通好的，还是当真发自内心，诸多老臣重臣连续数日在早朝上出列陈情，恳请摄政王铲除国之蠹虫、国朝逆贼。出师有名，顺理成章。摄政王只好挂帅平乱。
陈续宗这些时日难免分身乏术，回府的次数不过寥寥。待他再度回府的时候，便是即将离京平乱的这日了。
江葭亲自为他穿戴甲胄。
甲胄覆于袍服之上，寒色叠着玄色。金银丝相交，日月纹繁复，肩上哲刻着的四爪蟒首怒目圆睁，张牙舞爪。
江葭专心理着繁复的甲胄，突然听见他问：“你也不想我亲征？”她轻摇了摇头：“挂帅平乱，天命所归，殿下不得不去。”弘泰二十二年，他之所以未能直接称帝，正是因为汉王的阻挠。而如今，汉王被他逼反了。朝堂之间的争斗，不是你死就是我亡，岂是想或不想能决定的。这些朝政上的事，若非他主动提及，江葭本无从得知。陈续宗垂眼看她：“这仗不会打太久，我很快便会回京。”顿了顿，他又道，“先前你总说这府内闷，待我回京，我陪你一同去看元宵灯会。”
为他整理袍服的动作微顿了瞬。
片刻，江葭面上扬起一抹浅笑，看着他，轻轻道了声：“好啊。”陈续宗目光全部落在她身上，眸色很深：“此番奔袭万里，实质上是一步险棋，一旦败了，便是满盘皆输……
不待那问题问出口，江葭打断他，笃定道：“殿下英明神武，不会败的。”她侧身取了佩剑、橐键递给他，便算穿戴齐整了。屋外的亲随恰在此时恭敬催了声。
是该分别的时候了。
江葭略微后退一步，垂下眼，郑重行了一礼：“未有无功而得帝王者也。”“妾身等殿下凯旋。”
陈续宗定定看了她会儿，突然抬手将她拉入怀中。冷硬的甲胄与她柔软的纱裙交缠迤逦，寒色叠上了桃红色。他紧紧抱着她，一直没有其他动作。
不知过了多久，道了句“等我回来”"，方狠心将她放开。甲胄与纱裙重又分离。
这日只是很寻常的一日。
陈续宗步出王府的时候，并不觉得这一日的朝阳有何特殊，这一日的云彩有何别致，浮光点缀在天边，妻子眉目温顺地送他出征。亦如从前无数个寻常晨昏瞬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