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4章守岁
“是郑氏家风肃谨,太尉大人及太后娘娘教子有方,郑氏儿郎个个英武明秀。”
孟元卿语气不疾不徐地夸赞着。
可现如今,郑家青黄不接,子弟儿郎里没几个出挑的。郑明珠这一边的确算为中宫表率,可她自幼流落乌孙,教养又从何而来。这几句话放在一起,与其说称赞,倒不如说讽刺更恰当。孟元卿处世还算圆滑,断不会平白道出这样一番话来。郑太尉笑容淡淡,只听不语。
而后,孟元卿接着道:“皇后娘娘临危不乱,天资聪颖。从前倒半点也没看出,娘娘有此等心性。”
“娘娘自幼在乌孙荒蛮之地,自然懂得什么是卧薪尝胆。”他像是恍然意识到自己失言,立刻找补:“恰逢佳节,来时多饮了几杯。倒借着做过娘娘几日之师,私议起娘娘来了。实在是臣下之过,还望太尉大人海涵。″
语气谦卑,话却半点没少说。
“除夕团圆日,倒令我想起远在行宫的表妹。毕竞是自幼相处的情谊,总牵挂不已。”
狼若回头,报恩报仇。
一个在乌孙多年,毫无感情的女儿,会真心实意地为郑氏着想吗?郑兰或许没有郑明珠的手段和智慧,却是郑家锦衣玉食多年养出的骨肉。孟元卿这番话大有深意,也许没有旁的意思,仅仅是想为表妹郑兰求求情罢了。
如花的年纪,怎能在行宫蹉跎。郑太尉如是想道。郑太尉到底没说什么,只留下一句:“兰儿的兄弟皆不济事,还得劳烦你得空后,去行宫探望一二。”
话罢,便随宫人离开了。
望着郑太尉离去的背影,孟元卿目光一黯,腹中的谋算渐渐挂在脸上。这大半年来,萧姜并未命他在朝廷奔走做事。可朝中的局势,却在暗暗变化。
飞鸟尽,良弓藏。
他也该为日后打算。
待到戌时中,帝后二人才姗姗迟来。从各自封地入长安的藩王依次贺词祝酒,态度恭谨。其中不乏年轻的生面孔,是老封王薨逝后,其子继位接替受封。先帝在时,每到除夕宴这些藩王都坐于上首,看不真切。郑明珠对这些人印象不深。
觥筹交错,歌舞升平。
实则众臣谨守规矩,藩王各怀心思,宗室小心翼翼不敢多言,生怕卷入什么君臣制衡的风波之中。
郑明珠和萧姜二人端于在阁上,笑容如同锈在脸上,挑不出错处,又隐隐透出几分不近人情的冰冷。
直到临近子夜,大宴散去。
二人回到后殿饮茶小憩,正准备回甘露殿时,便见宫人进来通报,道郑太尉在外求见皇后娘娘。
郑明珠放下茶盏,心生疑惑。
除夕宴后,该回府中守岁。若无要紧事,怎么会在这个时候求见?二人对视一眼,萧姜起身绕至木屏后。
“宣太尉进来。”
郑明珠应道。
片刻后,宫人引着郑太尉入内殿。
“老臣拜见皇后娘娘,愿娘娘新岁安乐,福泽绵长。”两句寒暄结束,郑太尉却并未如往常一般,直切正题。他坐在下首,像是在犹豫什么。
郑明珠有几分不耐,面上不显:“父亲若有心事,尽可说与本宫。虽未必帮的上什么,多个人总能多尽一份力。”
郑太尉点点头,仍是支支吾吾:“如今兰儿去了行宫,你又深居后宫之中。家中逢年节,格外凄冷。”
“有时回想这么多年……的确是委屈了娘娘。”话罢,郑太尉悄悄抬起眼帘,打量着郑明珠的神色。见其并无太大反应,又接着道:“还有你母亲……她葬身于乌孙,可终归是郑氏子媳,待到春暖之日,便为她立一衣冠冢。”“受后世香火。”
此话一出,时间仿佛定在此刻,殿内寂静无声。木屏后,萧姜倾身坐直,正准备现身。但念头转了转,又安安稳稳坐了回去。
她自己足矣。
骤然听到郑太尉这番话,郑明珠先是一怔。怒意还未冒出来,便被疑惑盖了过去。
自她从乌孙回来后,与郑兰郑竹同侍在太后身边。这么多年过去,她在乌孙的过往,没有人过问半句。
更不要说被他视作耻辱,力求撇清干系的罪臣之妻。郑明珠将郑太尉这番话从头至尾又捋了一遍,随后快速作出反应。她皱紧眉头,佯作不满:“父亲这个时候说这样的话,是否觉得太迟了?”郑太尉默不作声,头更低了些,叫人看不清神色。“现在多事之秋,保住本宫与郑氏共同的荣耀才是正事。”“剩下的,郑氏自该一一弥补。”
“娘娘所言极是。”
郑太尉态度比往日更低,却令人揣度不出心思,“待天候暖了,老臣便择个吉日,风风光光把你母亲迎入宗祠。”
郑明珠暗暗攥紧拳,不轻不重应了一声,便命宫人将郑太尉带了下去。门扉阖紧后,萧姜从木屏后走了出来。他来到少女身旁,轻轻揽住她的肩,却没有说话。
郑明珠僵坐在原地,半响才回过神:“子时了,回宫吧。”萧姜没有问她为何不恼,也没有出言宽慰。他们心里都清楚,这是场决心要打赢的仗,所谓敌人也不过是三秋之蝉。椒房殿灯明香暖,
不知是不是今日事多疲乏,郑明珠回来后便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