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0章梦醒
眼前的情景逐渐颓色,男人温润柔和的面孔变得模糊,怎么也看不真切。郑明珠伸出手,想要去够一够对方的脸颊,却触上冷而硬的木质。画面轮转,天地凄白一片。
修仪殿中央,她的手搭在那口黑棺之上。片片雪花落在指尖,融化后带来的凉意令人清醒。
那些本该拥有的,从来不是她的。
梦醒了。
郑明珠睁开眼,异常平静地从睡梦中醒来。临近傍晚,天色黯淡,窗外雪仍在下。
她目光呆滞地看着窗檐旁堆积的厚雪,同时压抑着自梦里带出的情绪。耳边均匀的削木声戛然而止,萧姜似乎注意到她醒来。片刻后,脚步声停在小榻边。
男人宽阔的身形挡住窗外照进来的雪光,投下一片暗影,将她笼罩其中。郑明珠撑起身子,低声道:“我睡着了。”她正要下榻,又被按了回去。男人坐在她身前,指掌自肩胛向上,最后抚在耳畔脸颊。
“终于送走了太后,不高兴?”
萧姜语气淡淡,眼底藏着寒芒。
“当然高兴。”
郑明珠别开目光,“但不能高兴得太早。”还不知何时能扳倒郑家。
也不知扳倒郑家后,她该怎么办。
人总是不知足的,从前只想要郑氏倾覆,在所不惜。现在还想活下去,活得快意。
而不是终日受制于人。
萧姜又盯着她打量片刻,没再说什么。
雪大路难行,用完晚膳后,郑明珠就留在了甘露殿。离年关不到三个月,宫中诸事繁忙,许多事急赶着办。中宫令拿不定主意,便来求见皇后。
书阁里,均匀的雕木声自屏风后传来。
郑明珠坐在案前,默不作声地看着中宫令送来的卷册。“北园冬狩一事,少府已将一切打点妥当。冬狩三年一次,原是大事。但前几年因先帝病重,未能如期举行。”
“奴婢按照上回赐请公卿大臣及亲眷的名册誉下来,按着调任情况,将不在长安的名字增删了些许。”
“请娘娘过目。”
郑明珠轻轻应了声,抬眼接过中宫令手中的名册。“随行护驾的武将亲眷可添上了?”
“回娘娘,已在名册上了。”
从乌孙回来这么多年,冬狩也只参与过一次。后来先帝病了,便耽搁着。冬狩铺张,本不该办。
但这是萧姜第一年登基,若也不办,倒好似向天下人说朝廷内中虚空。更惹来非议和麻烦。
这时,中宫令又开口道:“娘娘,赵太妃前几日请旨,想在晋王殿下祭礼那一日出北苑,为晋王殿下进一炷香。”
听罢,郑明珠动作顿住。
耳畔的声响骤然飘远,像是被泥沙塞住了感官。昨夜梦里零碎的画面从心底向外冒,压抑不住。
直到窗外落雪压断树枝,发出咯吱一声。万籁寂静。屏风后均匀的雕木声不知何时停下了。
她突然回过神来,先是含糊地应了一声。
“祭礼自有仪官宗室操持,北苑清净远人,何必劳赵太妃跑一趟,心意尽到即可,其余的便免了吧。”
先帝的赵采女,育有一子,现在不过两三岁年纪。自先帝驾崩后,太后便将赵采女关去了北苑,幼子则迁至别宫,派专人抚养。先前她派人去看过一次,确是普通皇子的待遇,没有苛待。但生母不在身边,难免会有不周到的地方。晋王从前助过赵采女一次,知恩图报也好,佯假作戏也罢。如今太后走了,赵采女想从北苑出来,亲自抚养幼子倒是真的。郑明珠闭了闭眼,吩咐道:“告诉她,小皇子有专人照料,一切安好。待到小皇子长大,便可赐府邸,允她们母子同赴封地。”太后严加看管这个孩子,是怕意外发生,皇位无人继承。对太后而言,这个孩子是棋子。
对她而言,也一样。
中宫令应下后,又说起几件需要郑明珠拿主意的事,一一解决后,告退离去。
殿内骤然静下来,郑明珠面无表情地拿起案上的卷册翻看。半个时辰后,最后一卷也查阅完毕,再无事可做。呆坐片刻后,终于起身,准备去屏风后唤萧姜一同回寝殿。
她转过身,瞧见站在不远处的身影,心头骤然一跳。萧姜不知何时自屏风后出来了,灯影照亮他一侧面孔,另一侧藏匿在阴暗里。一明一暗的两颗眸子正直勾勾地看过来,情绪不明。“夜深了,休息吧。”
郑明珠收回目光,先走了一步。
沐浴之后,她早早卧在榻上,听着窗外簌簌雪落的声响。一刻钟后,沉沉的脚步声步步靠近。殿内灯烛熄灭,窗外雪光映照进来,勾勒出男人漆暗的身影。
萧姜撩开帘帐,却迟迟没有上榻。
光线黯淡,郑明珠看不清对方的神色,只能感受到那道若有似无的视线。郑明珠闭上眼睛,翻身朝着榻里方向。
下一刻,宽阔的身躯覆过来,后颈忽被扼住,按于软枕上。寝衫外袍下,紧贴在脊背上的两根系带被勾住,轻轻向上拉扯。半柱香的功夫,帘帐内的声息逐渐加重。
周身如同燎着一把火,将意识和理智都燃烧殆尽,只剩下唯一的触感。郑明珠蜷在锦被里,挣扎着向榻外去,可肩胛被按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