低着头递过银针,心虚地别开目光。太医令象征性地扎了几针,又吩咐药丞按方子熬药,这才来到太后身边跪下。
“回禀太后…皇后娘娘的胎只怕凶多吉少。”老太医令摇摇头。
太后揉捏眉心,片刻后兀自起身来到榻边。才掀开被角,便闻到阵阵浓烈的血腥。
“来人,传本宫手令,快马出宫,把孟家的那个唤进宫来。”孟元卿医术高明,在长安是人尽皆知的事。这方乱象未停歇,只听外殿黄门呼喊一声:陛下驾到!众人闻声,立刻让出一条路来。
萧姜漫不经心地走进来,在寝殿内环视一圈,像是在思量是否错过什么热闹。
“母后。”
太后叹了口气摆手:“不必多礼,且去看看皇后吧。”“皇后如何?”
萧姜询问。
“回陛下,皇后娘娘胎象不稳,隐有滑胎之象。”太医令回禀道。
萧姜停滞片刻,语气沉沉:“你们都是怎么做事的?”“陛下息怒!”
转过身后,萧姜暴怒的神色立刻恢复平静,他撩开帘帐坐在榻边。在看清郑明珠苍白的面容后,霎时变了脸。
他顺着被褥向内探,握住少女的手腕。
这时,郑明珠睁开眼,见来人是萧姜,扯起泛白的唇。她回握住男人的手,一笔笔在对方掌心写:
今日可有好戏看了。
那药猛烈,吃下后损伤躯体。
现在吃了苦头,疼得快没了半条命,还有心情说笑。萧姜吞下怒意,转身离开帘帐。在经过太医令时,低声提醒:“大人医术高明,想必知道什么是对症下药吧。”
老太医令心惊胆战了几日,方才又淋了一路冷雨,脑子转不起来。听了萧姜的话,良久也没觉悟出言外之意。
愣神间,翟太医提着药箱和银针走近:“回陛下的话,臣现在便为娘娘施针,舒缓娘娘躯体之苦。”
萧姜刚落座,太后便道:“若此胎能留住,自然最好。”“你与皇后尚年轻。若留不住,也不必太过伤怀。”“此事,是本宫不好。没能细心看护皇后。”太后话语慢下来。
她在思量,是否将对郑兰的处罚摆至明面上来。郑明珠的孩子多半留不住。
没有这个孩子,许多事还需从长计议。留着郑兰这步棋,尚有用处。这时,思服忽而走上前来,跪在寝殿中央,掏出一包干枯的药粉。“禀太后娘娘,陛下。”
“我们娘娘今日受苦,并非意外,而是为人所害的。”此话一出,众人的视线都汇聚在殿中央。
太后目光骤然变得冷厉:“哦?”
殿里人多眼杂,况萧姜也在。不好直接让这奴婢封口。“说。”
萧姜示意思服说下去。
“昨日,太后娘娘宫里来人,带走了椒房殿的一个小黄门。说是这小黄门涉嫌偷盗。”
“既是太后发话,椒房殿自然将人交了出去。想来这小黄门日后也不会再回来,奴婢便去清理这小黄门的东子。”
“不料,却在这小黄门枕下发现一包红花粉。”“奴婢早年辗转乐闾,最清楚红花粉的功效。这小黄门又是膳房当差的……思服话锋一转,直接询问:“不知太后娘娘昨日抓走的那个小黄门,现在何处?″
“必得审问过后,才知真相。”
那小黄门已咽气,可算死无对证。
若竭力要保郑兰,虽有失公允,也未尝不可。流钥领会太后的意思,道:“那小黄门盗取膳房的珍贵贡果,已被杖毙。“此事,便由长信宫继续追查。”
这时,萧姜沉着脸反问:“母后是否知道些什么?”太后没有发话。
思服接着道:“那小黄门素日里有一交好同乡,也在椒房殿做事。”“娘娘是否要闻讯一番?”
萧姜兀自敲定:“带上来。”
椒房殿宫人多,一人动手多有不便,那已被杖毙的小黄门自有同伙。在今晚未出事前,椒房殿已扣住这同伙,提前拷问过一番。所以那同伙被带上殿不久,便尽数招认了。“一切都是郑令仪指使的,奴不敢回拒。还望陛下,太后娘娘开恩!”郑兰的名字便这样捅了出来。
加之今日午后,郑兰进了长信宫便再未回官署,众人的猜疑终于落到实处。一切顺理成章。
就这么顺遂地被发觉,再顺遂地闹大。
至此,太后才回过神来,咂摸出此事的蹊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