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便是封后大典,莫再因这点小事生气了。难道你想揣着怒气成婚不成?”
太后出言安抚。
“还是姑母最心疼我。”
随即,郑明珠坐在大殿一侧的软椅上。
流钥引着孟元卿和郑兰进来,这二人见礼之后,依次落座。“方才在外头,便听见正殿里好大的动静。姐姐如今身处内宫,诸事该为姑母分忧才是,怎好为着小事搅扰姑母清静。”郑兰温声说道。
郑明珠没有立刻接话,而是转而看向上座的太后。太后面上虽有几分不耐,却重罚了云青,亦没有申斥她。郑兰虽聪明,却从来没有猜对太后真正的心意。“是,你如今正位中宫,有些事确该自己试着打理。”太后看向郑明珠,眼底藏着几分试探的意思。“一切都听姑母的。不过姑母最疼我,定是见不得我受累。”郑明珠笑着说道。
太后面上绽出笑容,没有再说什么。
办完正事,郑明珠也不愿多在长信宫里扯闲话,借口说回去修习典仪规矩,便带着自己的人马离去。
陈顺从队伍最末端窜到最前,躬身抬臂轻轻搀在郑明珠手肘之下。郑明珠低头瞥了这人一眼,没作声。
“云青没有看护好玉玺,是其罪一。"陈顺忽地低声开口,深深低下的头颅,恰盖住他乱转的眼珠。
郑明珠像是来了兴致:"哦?那其二呢?”“其二,她待姑娘不忠,自然不配在椒房殿伺候。”“那按陈大监来看,椒房殿里谁最衷心?”“旁人的心长在旁人肚子里,奴哪能看清呢。奴也只能看明白自己这颗志心罢了。”
“奴在椒房殿伺候了几十年,就算椒房殿换了主子,心也长在这地界了。”陈顺话罢,见迟迟得不到回应,战战兢兢,浑身发了层冷汗。原以为这郑大姑娘是个愚钝可欺的,这次是见识到究竞了。若再不痛快择一边,云青就是下场。
“那陈大监这颗忠心,我可得收好。”
郑明珠睨了陈顺一眼,随即加快步子,很快拉远了距离。她每日在椒房殿行事,很难逃过陈顺的眼睛,这又是个人精。只是她没想到,陈顺会那么快发现端倪。
双面的刀刃,她可万万不敢用。
先帝就是下场。
冷月中天。
郑明珠只堪堪睡了一个时辰,便被两个小宫娥架起来。思绣命人拿来冠冕衣袍,低声唤道:“皇后娘娘,该起身了。”“礼官都在外头候着,您和陛下要一同去郊外祖庙拜谒,可耽搁不得。”郑明珠睁开眼,缓了片刻后立时起身来到妆台前,任由身旁的宫人穿衣上妆。
赤金山座凤冠搁置在铜镜前,烛光照在其上,镶嵌的十二颗白玉珠交映生辉。红宝石凤首下,小巧的关扣内,卡着一颗圆润硕大的东珠。郑明珠看着那颗珍珠出神,随即伸手搬开关扣,取出东珠近看。前几日,掖庭令审问云青,拿回了这颗遗失了东珠。比她自己的那一颗更大,更明亮些。
冠冕落在凌云髻上,她不禁蹙眉,头颅微垂。随即,郑明珠直起身子,昂头看向铜镜中人。半响,她别开目光,淡淡道:
“走吧。”
椒房殿的仪仗候在正殿前,见郑明珠出来,众人正襟危色随于其后。一刻钟后,她步行至甘露殿前。
乌压压的仪仗排成长队,执金吾的金瓜长戟高高耸起,与缺月同辉。玄赤旗帜在夜风里猎猎挥动,掩盖住宽阔威严的辐掠车。两名礼官迎上前来,引皇后仪仗来到车架前。“皇后娘娘,请。”
庞春走上前来,低声提醒:“娘娘,陛下在车撵内。”“嗯。”
左右撩开厚重的车帘,车撵内光线昏暗,依稀可瞧见男人居于坐席正中。郑明珠缓步入内,依礼坐在萧姜身侧。车帘放下后,外头的月色透不进来,黑暗立刻埋没车厢。
炉火发出红橙微光,照在男人脸上,映出凌厉分明的轮廓。他双目阖起,似在假寐。
郑明珠便没有作声。
他们身上披着形制相似的冠冕翟服,玄裳繻裙融入月色之中,金冠高悬,似两只待时而飞的猎鹰。
仪仗起驾,在夜色中徐徐而行。
良久,身旁的男人不知何时睁开眼,视线若有似无地黏连而来。粗粝的指节轻轻擦过她的唇瓣,郑明珠眸中闪过一丝错愕,随即看向萧姜。一抹嫣红刮蹭在男人指尖,口脂泛着淡淡的花膏香气,两指轻轻揉动,红色晕开变淡。
萧姜面无表情,唯有视线灼灼盯着她,藏着几分莫名的热意。郑明珠被这目光看得不自在,开口打破静谧:"陛下。”“夙愿得偿,不高兴?”
萧姜低低哼笑,目光落在少女头顶的金冠上。他伸手触上乌发一侧的步摇,轻轻掂起这份沉重。
就该这样不是吗。
这就是郑明珠一直以来想要得到的。
“自然高兴。”
郑明珠不知怎的,竞想起去蜀中路上的那段时日。心头划破一道口子,仿佛撕开这道缝隙后,能看见另外一种更值得欣喜的可能/性。
也只能看看罢了。
她早已把这道缝隙亲手合上。
成为皇后,自是高兴。
就是不知,能不能高兴一辈子。
郑明珠心思微转,隔着衣料握住男人的手腕,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