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的碑造型普通,是公墓里选择最为基础的那款。上面也没有刻着旁的那些头衔称呼,除却生平年月,中间只有两个字组成的姓与名。
相比周围,甚至有些单薄的意味在。
秦舒予默默垂眸,看清了碑刻的内容:
孟鸢。
沈淮之这时平静开口,证实她最初的猜测:“这是我母亲的墓。”此前,秦舒予已经从沈文星那里了解过沈淮之的过去。沈淮之知道这件事,但站在他生母的墓前,他仍简明扼要地与她讲了一遍。碑上的两个宋体字简简单单,沈淮之看着,目光很淡:“我的生母在我四岁时过世,我对她印象不深,但多少记得之前有过那么一段经历。”沈淮之刚被接到施安青膝下时,夫妻俩不是没有做过移花接木,模糊他的记忆的打算。
他们以为沈淮之会逐渐忘掉过去,将他们当做亲生父母。但他们低估了沈淮之。
他们骗不过他。
最后,甚至反被拆穿谎言。
怜悯与防备,这是沈文道夫妻从最初决定收养他时,就始终在心头纠葛的两种情绪。
如果说沈淮之喜欢掌控一切,那这种迹象在他小时候就显现了。在意识到养父母对他忽远忽近的症结的那天,他极迅速地做了一个对那时的他来说,有些过于大胆,也过于成熟理智的决定一一他找到施安青与沈文道,并和他们开诚布公地谈了一谈。比起装聋作哑,他更喜欢直面问题。
多年过去,谈话的具体内容已经模糊,大意却不会更改:孟鸢是普通人,平时里,沈文星不仅极少看望他们母子,甚至隐隐担忧他们的存在会影响他与一位名媛小姐订婚。
沈淮之不会对这么一个人产生所谓的父子亲情。也更谈不上因他去报复沈文道。
如果沈文道与施安青能够放下顾虑,他会将他们当做自己的亲生父母对待。与此同时,也会努力成为一个足够回报他们的儿子。一一如果不能,他希望他们从此两不相干。这番谈话出现在一个还只是读小学的小孩子身上,大约给了夫妻俩极大的震动。
他们甚至怀疑过,是否有别的人授意过他。最后,他们还是建立了信任。
而在往后的岁月里,沈淮之也应诺,成为了一个让沈文道和施安青都满意的,无可替代的儿子与集团接班人。
对于有过这么一段经历的家庭来说,沈文星单方面的挑拨离间根本就如跳梁小丑。
沈淮之从没相信过。
听到这里,秦舒予长长地“哦一一"了一声,低着头,有点不高兴地说:“所以只有我是笨蛋,就着了他的道吗?”
“不是你的问题。”
沈淮之的声音微顿。
片刻后,他轻轻抬手,有些抱歉地摸了摸她的头发,“是我之前都没有告诉过你。”
他很有自觉地承认了自己的错误。
秦舒予满意了。
沈淮之没说完,她揉了揉耳朵,示意他继续。沈淮之于是再次开口。
他沉静的声线再次响在了这方空间里。
这一次,他说的是他的婚姻。
这些年来,施安青夫妻俩说到做到,的确待他视如己出。他尊重他们,也因此在施安青委婉建议他是否可以考虑成婚的事由时,没有拒绝。
秦舒予是他主动的选择,这没什么特别的原因,只是她的个性太鲜明,事迹总能经由各方转述到他耳朵里。
与他毫不相干的一堆人里,他对她印象最深。他的傲慢在这时有了新的验证:
秦家风雨飘摇。
可是,他不在乎。
如果娶秦舒予需要一并解决掉她家的问题,他不介意顺手为之。换言之,那些外人眼里所谓破产的麻烦,他还没看在眼里。至于那些更为日常的,为秦舒予迁就自己的处事与生活习惯的细节……那太私密了。
在爱上她这个人之前,他不会做到这些。
″……那现在呢?”
秦舒予迅速捕捉到关键词,眨巴着眼,神情无辜,“你有为我迁就什么吗?”
“你觉得?“沈淮之轻轻一瞥就知道她打的什么算盘。他似笑非笑,到最后还是如她所愿,列举了一处实例:“你以为,我平时里出门也像最近这样晚么。”
最近,秦舒予早上有了黏人的毛病。
她自己起不来,就要求沈淮之在起床的时候叫醒她,由她亲自给他打领带。但不知是不是过于困倦,一个领带结总是状况百出。打了拆拆了打,最后的结果,多半都是两个人要亲吻一番才罢休。沈淮之晨起的时光就这样被消磨。
被提起这件事,秦舒予毫不心虚:“我只是想多关心我的丈夫。”她紧接着又如抓到了敌人巨大把柄的警长,目光炯炯:“你刚才说的不是喜欢……是爱!”
“沈淮之,你居然说你爱我……!!”
喜欢与爱,两个份量不同的词语,计较得失,评估感情未来的成年人总是克制着自己在这方面的用词。
秦舒予显然也明白这个道理。
她抬起眼眸时,不可置信之余,目光晶亮非常。祭拜的人散去了一波,周围无人,显得安静。秋季的暮色里,沈淮之静望了她片刻。
他最终平静承认:“在你与我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