差退小厮,林正书便自己去等,硬生生在车里睡了几天,直到家里派来小五说周慕白到了最北边一个军营。
他从未有一刻那样百感交集过,趴在方向盘上笑起来,笑得肩膀直颤,笑得小五以为他疯魔。
军营那边说周慕白带回来一个孩子,整日缠着他。他那时只以为露水之缘,却没想到成了以后的绊脚石,但也成了垫脚石。
那个人未姓林,却姓了白,名字取自周慕白的一部分,倒真成为了周慕白的一部分。
让人啼笑皆非。
“四叔,四叔?”
周慕白轻喊两声,唤醒了正神游的林正书。
到底是没理让三分,周慕白思来想去,终是走过去瓮声瓮气道:“对不起。”
林正书极轻地挑了下长眉,略有弧度的嘴角浅浅翘起,启唇,“知错就好,禁闭一日。”
沙发旁站着的年轻人拧起眉毛,面色委屈,但还是乖乖认下了,迈腿往外走。
“就在这儿关。”他屈指敲了下泛起光泽的桌面。
周慕白顿住了,踌躇良
久,用商量般的语气说:“小不点儿怎么办?”
他问得直白,神态甚至有些愣。
听到这话,林正书便更有一种关他禁闭的冲动,抿了口茶思量起来。
这口茶他饮得极久,放下杯子时才慢悠悠带出了答案,“小不点儿跟我在一起就好。”
说完,自己先出去了,独留周慕白一个人在房间里。
这屋子好似比走之前更清冷,墙上的石头蒙上了一层灰尘,现在倒是不怎么亮了。
他一颗一颗数着房内的黑曜石,暂时忘却了今日发生的一切,忘却了四叔与孙照云。
按理说应该是想哭的,但那个男人一走,他便又不想哭了,只安静躺在床上睁眼瞧着房顶。
他探出身子关了壁灯,墙上的石头便陡然在月光下发出光亮,光芒微弱。
数着数着便开始昏昏欲睡。
临睡前周慕白终于懂得了石头的作用。
有谁喜欢在房间内镶满黑色的石头呢?
想来,四叔对这个房间并不十分热衷,却又极其特别对待。或许是对方往日那
番经历使然,周慕白竟然觉得这屋子简直像是精神创伤之人的小窝,睡不着时便以黑曜石作为慰藉,痛苦而又憋闷地睡去。
那位……究竟是什么人呢,能让四叔以此为祭奠。
莫名的,他突然觉得这房间恐怖至极,压抑至极。
夜半时分,房内突然传来几声极轻的猫叫,就在那角落处可怜兮兮地一声又一声勾魂似的瘪着嗓子发声。
他昏昏沉沉间睁开了眼,循着声音在房间内寻找,终于看到衣柜最边缘位置趴了团雪白的东西。
没多想,他便朝那处伸出了手,勾唇微笑起来,“你又来了啊。”
那团雪白的影子闻声,发出悉悉索索的声音,继而逐渐拉长,升高,速度越来越快,最终抽条成为一个身穿白裙的少女。
少女乌黑的长发遮住了半张脸颊,看不清模样,但周慕白显然已经没有心情去猜测,只拼命捏紧了被子将自己罩住。
然而被子纹丝不动,他的身体也像是僵住了一般,只能躺在床上看着对方慢慢走过
来,越来越近,越来越近,直到站在床边,缓缓俯下了身子。
伴随着白裙少女俯身,对方遮挡面部的长发也终于散开,露出极其光洁,清秀的脸。
而周慕白却更加惊慌失措,心脏几乎要从胸腔内跃出,呼吸都要流光。
那竟然是一张与他八分想象的脸!
怎么可能?
没等他问出口,少女似乎已经知道了他的想法,巧笑道:“别担心,你和我长得像而已。”
然而对方还是不停的弯腰凑近他,在近乎贴到周慕白脸上时,周边的一切陡然消失。
他猛地一惊,再一睁眼,发现自己上半个身子已经趴到了床边缘位置,堪堪没有掉下去。
原来只是一场梦。
方才可怖诡异的梦境仍旧让他心有余悸,漆黑幽暗的房间死一般的寂静。
一时没了睡意,他重又打开灯发呆,正神游间林正书开门走了进来,眼中带着疲累。
“怎么了?”男人没走近,只站在门边。
他差点要脱口而出说自己做噩梦了,突然又觉得小事一桩
,便又摇了摇头,眉宇间明显带着几分极度惊惧过后的担忧。
周慕白以为自己隐藏的足够好,却还是被林正书发现了。
那人坐到床边关了灯,语气还是没甚起伏,“睡吧,我在这儿看着。”
他愣了下,抿着嘴笑起来,“四叔,我不是小孩子了,您走吧。”
“没事,这房间你睡不好也正常,明日去你自己房间吧。”
“嗯。”
林正书感受着手上陡然升高的温度,垂眼看下去,虽看不真切,却能感觉到对方的呼吸刻意收敛,双睫微颤。
他想伸手抚平周慕白过于紧张的眉眼,可又害怕多此一举。
爱与关心的界限总是不好分割的。
理智与冲动交织,最终还是催促着他抽走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