郡府。 越葭回来时,青月正忙着给大门两边挂上刻有神荼,郁垒的桃木板。 不远处,青阳则拿着根竹子伸到了火堆里。万泗在她旁边守着,生怕她一不小心烧到自己。【1】 竹子在翻滚的火舌里逐渐卷曲,发出噼里啪啦的清脆响声。 越葭刚走了几步,王嬷嬷就端着椒柏酒和屠苏酒走了过来。她先是给青阳喂了一杯,然后依照年龄大小,由幼及长依次饮酒。 见众人喝完后,她又端来五辛盘和生鸡子。 越葭没有丝毫迟疑,扭头就跑。即便王嬷嬷在身后深情地呼唤她,她也只当作没听见。 “这孩子,跑得真快。”王嬷嬷不禁摇了摇头,“不喜欢吃,好歹也意思一下嘛。” “她是这些都不喜欢吃吗?”秦止指了指,问道。 “芸苔、胡荽还好说,主要是葱蒜和韭菜,她打小就不爱吃。有时候,甚至能把一盘子的葱都挑出来。”王嬷嬷道,“这死孩子,一点儿都不懂得珍惜,多少人吃不上呢。” 秦止笑了笑,没说话,但却默默将王嬷嬷的话记在了心里。 越葭跑了一会儿,见王嬷嬷没有追上来,便放慢了脚步。也不知是走错了,还是怎么回事儿,看着眼前的院子,她有些茫然道:“怎么走到这儿来了?” 她本想掉头回月隐院,但走了几步后,她又停了下来,“来都来了,不进去看看,会被骂死吧?” 她叹了口气,认命地往回走。院里十分安静,不见一丝人影。 她站在门前,手搁在门上,但那门仿佛有千斤重般,一直没有被推开。 “这么长时间没来看你们,不会怪我吧?我其实也不想的,可我回不来呀……”兀自喃喃了几句后,她深吸了一口气。好半天,才鼓起勇气打开了门。 通体透白的蜡烛摇曳着微弱的烛光,随着开门涌进来的寒风几欲熄灭。薄如蝉翼的帷幔穿插着挂在四周,隐约间,可以窥见无数排列整齐的木牌。 或许是人不经常来的缘故,里面看着有些荒凉,但却一尘不染,想来是有人精心打理过的。 打一见到这处院子,越葭的表情就开始严肃起来了。她小心地从一旁的托盘拈起一撮香料颗粒,然后洒进了放置在地上的四脚香炉里。 顿时,一缕青烟盘旋而上。 望着眼前一眼望不到头的牌位,她径直跪在了蒲团上。没过一会儿,便走起了神。 西边的墙角特别凉快,适合夏天睡觉。但夏天的供果不好吃,因为天气太热了。东边的桌子底下有一块砖石松动了,里面有她藏起来的话本子…… 她不常来这里,甚至可能好几年都不会踏进来。但她却对这里特别熟悉。因为每次犯了大错,皇帝就会把她送到这里,罚她跪着,向她的列祖列宗忏悔。 有时候是一个时辰,有时候是一天。 她那会儿小,哪会乖乖地跪着,不将祠堂搞得乱七八糟,就已经是十分尊重了。 有一次,王嬷嬷瞧见她摆弄那些牌位,便心痛首疾地训斥道:“那是你的族人,你怎么可以不敬呢?” 她却不以为然道:“人就是人呀,又不是妖怪,怎么会变成一块块孤零零的木头牌子?” 是啊,人确实不是妖怪,可人会死呀。 越葭突然低头笑了一声,心想:人家的宗祠里都是自家族人,她这算什么?他们不会在底下打起来吧…… 她没呆多长时间,便走了出来。门也随她的离开,紧紧地合上了。 以前的她,勉强算是个无忧无虑的小孩子。可惜的是,她不会一直是个孩子。 她不会再在里面没心没肺地睡觉了,也不会再去偷吃贡品了。 因为她长大了。 刚出院子,越葭就看到了等在那里的秦止。她看了看凭空多出来的守卫,挥手示意他们回去。 直到那些身着劲装的守卫们消失,她才问道:“你怎么没在前庭?” “我是想问你,琴已经修好了,要不要和我去看一看?”秦止笑吟吟道。 那应该就是万泗以前统领的隐卫吧,这些家伙,真是一点儿动静都没有。他在郡府这么长时间,也只见过两三个而已。 越葭心里的烦闷似乎扫去了一点儿,她点点头,跟着他向外走去。 二人一路无话。越葭是没心情说话。秦止则是没有没话找话的习惯,同时也是照顾她的情绪,也没有说话。 对越葭来说,不被打扰,的确是能更好的平复心情。等到府库时,她就已经恢复正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