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蝴蝶,泪珠不断地顺着睫毛渗出来。 姜维深深地叹息。“若愚。” 崔若愚想继续刺进去。手上却再也使不出来力气。姜维的血在流,崔若愚手上的力气也在迅速地流走。 姜维往若愚身边走了一步,又一步。 “哐当。”若愚手中的剑掉到地上。她脸色破败,方才还飞扬跳脱的模样烟消云散。 没有了长剑刺着,姜维反而停下了脚步。他站在原地等待崔若愚的审判。 崔若愚自嘲地笑了笑。没有说话。转身解了树枝上的锦带。 恍惚间不留神。锦带解开后脱了手,捎带到了更高的花枝上。 她抬起头,眯着双眼,迎着正午刺眼的阳光,看着锦带在强光中一晃一荡。 她又笑了。笑声中有着哽咽。 “都来欺负我呗。”崔若愚轻声呢喃。她才不信邪。 崔若愚走到刚才坐的石头旁边,踩上去,还是够不着。 姜维按着胸口的伤处。剑刺进去大约一毫。没有伤到经脉。 他看若愚开始往树上爬。走到树下:“若愚……” “不要你管。谢谢救命之恩。谢谢不杀之恩。我崔若愚何德何能。”崔若愚冷静下来了。平平静静地拉开与姜维的距离。 “你不想杀我,你不想暴露我身份赶出蜀军,你想送我去洛阳。我不知道你心里在想什么。是想玩弄我,还是别有居心。无论如何,我也招架不住。我不是你的对手。技不如人,若非你有意放纵,我连你的剑都拿不到,遑论刺你。就当我忘恩负义,就当我不识好歹。我不想再见到你。也不要你管。你什么时候反悔了,要杀要剐,悉听尊便。”崔若愚蹬了几下,树身有点滑,她一时之间爬不上去。 她不会放弃司马师留给她唯一的贴身纪念。 有时候在梦里和司马师依偎在一起。醒来后,只能靠着腕上的锦带去寻找司马师若有若无的气息。 若是丢了这条锦带,她也害怕司马师的气息越来越难捕捉。那她就找不到慰藉了。 “若愚。树身湿滑。树枝柔弱。颤动起来恐怕锦带会脱飞出去。”姜维低声提醒。 崔若愚只好停下来。她侧过头看着在枝头一颤一颤的锦带。心里也跟着那枝头浮浮沉沉。 姜维走过来,略略半蹲,一把扛起她。 崔若愚还不知道发生什么事,整个人已经坐在姜维坚实的肩膀上。 姜维站起来,护着肩膀上的崔若愚,走到挂着锦带的花枝下。 崔若愚轻轻巧巧地就摘下了锦带。彷徨焦急的心,总算又踏上了实地。 姜维把她放回地面上。“抱歉。怕耽误了,起风刮走锦带。所以……” 崔若愚低着头,没有看姜维。 姜维从她手中拿过锦带,细致地缠绕在她手腕上。锦带有阳光的温暖,不同于片刻前湿淋淋的束缚。 姜维缠好锦带,仔细地打了活结。单手就能解开。 崔若愚沉默地抚摸着锦带。锦带缠得不松不紧。 她瞟了姜维胸口前的血迹。把蓝色的单衣染出黑红色的一片。 她没有说话。 姜维就像张文一样,静静陪在她面前。青鞘剑躺在尘埃之中。剑尖还残留着剑主人的血。 “就此别过吧。”崔若愚抬起头坚定地说。“谁也没做错什么。” “我就算想报仇,也没能力杀了你。你不计前嫌,一次次帮了我。我也不好再矫情,要仗着这份优待,对你予取予求。哈。就当老天看不惯你杀了司马师,所以安排你救回我。” 崔若愚转身,脚尖利落地勾起了青鞘剑和剑鞘,擦擦剑上的灰尘。长剑入鞘之后,递给姜维。 姜维听了此话,接过青鞘剑。他严肃坚决地说:“若愚。我要杀的是司马师。要救的是你。在我心中,若愚与司马师,并不能恩怨相抵消。于我而言,他是国敌,你是……这两者之间的仇情怎能混为一说。” 崔若愚红着眼看着他。“我是什么?” “是无辜的。”姜维双手轻轻地按上她双肩,安抚她发抖的身子。“我知道若愚并不打算留在蜀军中。我没有等待和要挟的意思。若愚不愿意见到我,我以后就不来寻。” 姜维感受到崔若愚逐渐平静下来,就放开了双手,背回身后,“今日前来,是因为有探子回报,司马昭在各地暗中搜捕一名前魏军副将。若愚日后无论在蜀军还是去洛阳,都必定要小心。” 崔若愚垂着头,低声说:“谢谢。” 两人又沉默了许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