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平安笑道:“自找的打,鼻青脸肿也要咧嘴笑。”
崔东山自然没有异议。
崔东山转过头,脸颊贴在栏杆上,笑眯起眼,“有酒食,先生馔,曾是以为孝乎?”
崔东山与之擦肩而过,拍了拍宋兰樵肩膀,语重心长道:“兰樵啊,修心稀烂,金丹纸糊啊。”
崔东山说道:“先生,可别忘了,学生当年,那叫一个意气风发,锋芒毕露,学问之大,锥出囊中,自己藏都藏不住,别人挡也挡不住。真不是我吹牛不打草稿,学宫大祭酒,唾手可得,若真要市侩些,中土文庙副教主也不是不能。”
崔东山好奇道:“真要将小姑娘载入落魄山祖师堂谱牒,成为类似一座山头供奉的右护法?”
崔东山点头道:“很大。八洲版图相加,才能够与中土神洲媲美。其余八洲,若是能够有一两人挤进中土十人之列,就是能耐。例如南婆娑洲的醇儒陈淳安,北俱芦洲的龙虎山外姓大天师,火龙真人,皑皑洲的刘大财神。”
崔东山委屈道:“怎么可能!朱老厨子,大师姐,大风兄弟,都是此道的行家里手!再说了,如今落魄山的风水,哪里差了。”
宋兰樵战战兢兢道:“谢过前辈提点。”
陈平安摇头道:“暂时不去京观城。”
陈平安黑着脸。
宋兰樵原本聚精会神与陈平安聊着大事,冥冥之中,老金丹修士甚至觉得今天所谈,极有可能会决定春露圃未来百年的大走势。
宋兰樵不知是丧心病狂,还是福至心灵,说了一句以往打死都不敢说的话,“实不相瞒,苦不堪言。”
崔东山双指捻杯,轻轻在桌上划抹,笑眯眯,“兰樵啊,拎着猪头找不着庙的可怜人,世上茫茫多,兰樵你算运气好的了。”
陈平安也跟着趴在栏杆上,眺望远处大日照耀下的金灿灿云海,问道:“当了我的弟子,不会不自在?”
这是宋兰樵成为春露圃祖师堂成员后的第一件公家事,还算顺利,让宋兰樵松了口气。
有些话,崔东山甚至不愿说出口。
不曾想就这么个动作,接下来一幕,就让宋兰樵额头冷汗直流。
但是别忘了,有些时候,离别就只是离别。
宋兰樵走入廊道后,不见那位青衫剑仙,唯有一袭白衣美少年,老金丹便立即心弦紧绷起来。
崔东山问道:“习惯了春露圃的灵气盎然,又习惯了渡船之上的稀薄灵气,为何在无法之地,便不习惯了?”
陈平安说道:“那以后一定要去看看。”
谈陵那份赠礼,更是价值连城,是春露圃双手可数的山上重宝之一,一套八锭的集锦墨。
宋兰樵到了后边,整个人便放松许多,有些渐入佳境,许多积攒多年却不得言的想法,都可以一吐为快,而坐在对面经常为双方添加茶水的年轻剑仙,更是个难得投缘的生意人,言语从无斩钉截铁说行或不行,多是“此处有些不明了,恳请宋前辈细致些说”、“关于此事,我有些不同的想法,宋前辈先听听看,若有异议请直说”这类温和措辞,不过对方不含糊,有些宋兰樵打算为高嵩挖坑的小举措,年轻剑仙也不当面道破,只有一句“此事可能需要宋前辈在春露圃祖师堂那边多费心”。
崔东山嘿嘿而笑,“话说回来,学生吹牛还真不用打草稿。”
只能先欠着了。
听到这里,陈平安终于忍不住开口笑道:“落魄山的风水,是你带坏的吧?”
是两份。
崔东山问道:“因为此人为了蒲禳祭剑,主动破开天幕?还剩下点豪杰气魄?”
只是与那对先生学生一起坐着喝茶,宋兰樵有些坐立不安,尤其是身边坐着个崔东山。
给先生发现后,崔东山立即停下动作,仰头吹着口哨。
陈平安说道:“当然。这不是儿戏。以前还有些犹豫,见识过了春露圃的山头林立与暗流涌动之后,我便心思坚定了。我就是要让外人觉得落魄山多奇怪,无法理解。我不是不清楚这么做所需的代价,但是我可以争取在别处找补回来,可以是我陈平安自己这位山主,多挣钱,勤勉修行,也可以是你这位学生,或者是朱敛,卢白象,我们这些存在,便是周米粒、陈如初她们存在的理由,也会是以后让某些落魄山新面孔,觉得‘如此这般,才不奇怪’的理由。”
聊完之后,宋兰樵神清气爽,桌上已经没有茶水可喝,虽然还有些意犹未尽,但是依旧起身告辞。
他小心翼翼开始徒步行走,一炷香后,开始御风,一个时辰后,宋兰樵还是祭出法宝,再顾不得什么礼数不礼数,开始倾泻宝光,狂轰乱砸,始终无法改变这座小天地丝毫,一年后,宋兰樵盘腿而坐,面容枯槁,束手待毙。
崔东山刚要说话,不料陈平安立即说道:“还来?!”
陈平安点头道:“当然不自在,师父的面子往哪里放?讲道理的时候,嗓门大了些,就要担心给弟子反手一板栗,心里不慌?”
崔东山点点头,“习惯得很,总觉得每天抄书的裴钱就是读书人了,眼巴巴等着裴钱将来亲笔给她写哑巴湖大水怪的故事呢。小姑娘狗腿得一塌糊涂,每天都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