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顾还亭又问:“你和你那位姓方的朋友,这两天,还时常玩在一起?”
姓方的朋友。何楚卿可从来没提过他姓甚名谁,可他疏忽了,只是不想提,含含混混的:“时不时总要碰上吧怎么了?”
“他是国调处的人,不要再和他来往了。”这样的时刻,顾还亭想必也不想打破,故意轻描淡写的。何楚卿却一下站得笔直,距离霎时就拉开了:“谁跟你说的?”
这一刹那间,他能想到的实在太多。那个通风报信的人是谁?目标是方砚于,还是他何楚卿?如果真的是他,又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没有谁。”顾还亭也随之停下脚步。何楚卿有异样,他回头打量,很谨慎,“政府院子里随口一问就能知道。”
心已经松弛下来了,眉头还拧着。何楚卿的表情凝固在脸上,还不能就此轻易松懈了。没办法,他只好是把这跋扈的态度持续下去:“你不是忙得连家都不回吗?倒是难为你有闲心打探我的事情。”
顾还亭没看出破绽,毕竟何楚卿的情绪,很早以前就难以捉摸了,“建京不比别的地方,什么样的人能交往,什么样不能,你应该知道。国调处这种地方你不了解,里头的人和调查员也没有什么分别”
他唠叨,何楚卿压根不听下去,又是赌气上楼。还有一锅汤,正在锅中炖着,顾还亭在等着开饭的藉口说和,中间这段留白,权当叫他冷静。
然而,十几分钟后,何楚卿就又跑了下来。新做的西装,线条笔挺,皮鞋锃亮他又新做了首饰,红宝石的胸针,只是旁边疾步走过,就留下一阵香风。
顾还亭忽然是非常不满,即刻就到了忍无可忍的境地:“你要去哪儿?”
何楚卿不气,压根是没有生气过,可不得不承上启下,头也不回:“不用你管!”
无处可去,何楚卿自己开车,公馆区外面兜了一圈,才有了目的地——他记得李士义目前的住址。
那个地方,是一片较为僻静的区域。夜色中,何楚卿从很远就故作找不到路,放开窗户,不时地探出头去。
那是一个独门独户的房子,门开在街边,窗帘都拉着,看不出有没有人在,反正是没有灯亮。一条街开到头,何楚卿到此为止,拐上了回家的路。
线索到这儿断了,何楚卿忧心忡忡。他知道李士义的户籍、生日、职位、履历、住址,唯独琢磨不透他心里到底向着哪一党、哪一派。
他没多耽搁,但是路远,开得又慢,到家时候,屋子里的灯都熄了。
何楚卿没认真生气,当然也就忘了自己“生过气”,毫无芥蒂地捡着较为空白的一侧躺下。直到那只手臂攀过来,环在腰间。
力气是骤然使出来的,肌肉绷得紧紧的,将他的呼气也挤得一促。何楚卿后知后觉的,眼睛在黑暗里腾然睁开,后背已经是和顾还亭的胸膛碰撞到了一起。
“再让我看到你和姓方的混在一起一次,”顾还亭也许浅眠过一觉,声音倦怠,只是心里还是不能忘怀,“我就杀了他。”
为了方砚于和顾还亭吵,那是不值当的。何楚卿正掂量着,是否还有哪里用得到方砚于。后头已经不耐烦了,又将他的腰勒了勒:“听没听到?答话。”
“知道了。”被褥里,他闷闷地说。
编遣第三次会议后,首批编遣试用的区域定下了,打一个巴掌赏一颗甜枣,杨大总职没再继续开会,反而大开宴席。将军们,当然是一个也没有放回去。
顾还亭闲下来,何楚卿也就不得乱跑了,一连几天,他是副官兼着司机,偶尔也做做秘书。
好不容易没有了应酬这天,顾还亭处理过一些北宁拍来的电报,没什么大事,中饭也是悠哉地和何楚卿出去吃的。
何楚卿喜欢热闹、玩乐、歌舞,出行前照旧是花枝招展的。
对于他的这些装扮,顾还亭其实很看不顺眼。不是埋怨其种类之多,是怪他新裁制的衣服也只欢喜一阵子,戒指更是隔三差五就往下摘,更多的,当然也不仅仅在于什么衣服、首饰、香水的,但他也只是指责这些。这样过于地挑剔,乃至于何楚卿上了车都还在怀疑,要时不时地检视自己。
顾司令和谁用餐,谁就注定要饱受一番打量,何楚卿早准备好了,经得起审视。谁多看他一眼,他就更意气风发一分,双人桌面对面,他连举手投足都像设计好了,是标准的“谈笑风生”。
菜上来前,何楚卿仍旧是要去洗手。这还是在虹海养成的习惯,那时候,上餐桌前,他可能在任何地方,做着任何事情,譬如拿枪、烧烟、处理尸体,所以必须要净手。
他在前头走,有人在后面,即刻就跟上来。一前一后,不到两米。何楚卿也明镜似的,只当做没看见。
才走到廊里,离着洗手间还甚远,手腕就被抓住了,往相反的方向拉。
何楚卿这回不乐意了,一到过拐角就挣脱。并没多疼,但他拼命地搓手腕,像是要搓掉一层被玷污的皮:“你有病是吧,不会说话吗,动手动脚的干什么?”
是方砚于。一连几天遭了冷落,气急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