息地显现在树荫下。
他没有吭声,只是静默地立在那里,仿佛与这夜色、与这庭院、与她的回忆融为一体。
席初初似乎也并不需要他的回答,自顾自地说了下去。
“那时候啊……我还总想着,学着那些话本里的善良温柔女主人公一样,拼命对你好,温暖你,觉得只要我不求回报,弱水三千只取你这一瓢,你总有一天会被我打动,会爱我爱得要死。”
她失笑摇头,仿佛在嘲笑那个曾经天真又固执,被恋爱脑占据了的自己。
“可你呢?”她的声音积压了太久的困惑:“你却始终……恨我恨得要死。我越是对你好,你眼底的冰封就越厚,那份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疏离就越重。”
她蓦地转过身,目光直直射向那道沉默的黑影,终于问出了埋藏在心底多年的疑问。
“我一直都不明白,为什么?”
“为什么我越是想靠近你,你就越是……厌恶我?”
黑影微微动了一下。
他终于也开口了。
带着一种压抑了太久太久的复杂。
“不是厌恶……”他顿了顿,仿佛每个字都重若千钧:“从来……都不是厌恶。”
席初初立刻接口,带着一种近乎残忍的逼问:“那便是关系敌对的不得不恨,对吧?”
他再度陷入了缄默。
这沉默本身,或许本身就是一种承认。
席初初向前一步,逼近他,目光紧紧锁住他那双在黑暗中依然雪亮得惊人的眸子。
“所以,告诉我——你究竟是谁?”
“是当年被江北漕运案牵连、满门抄斩的裴家遗孤?还是……金国派来的细作后代?”
黑暗中的人影微微一动,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担,又像是终于可以撕开了最后一层赖以生存的伪装。
他缓缓抬起头,让树梢洒落的斑驳光线照亮了他的脸庞。
依旧是那张俊美得曾让无数人既畏惧又痴迷的容颜。
但此刻,那双总是蕴藏着讥诮、冰冷,或是后来刻意表现出来的依赖与忠诚的凤眸里,所有的情绪色彩都褪去了。
没有恨,没有怨,没有伪装出来的温顺,也没有真实的疏离。
只剩下一种深不见底的、仿佛历经了千百年风霜侵蚀后的……疲惫与空洞。
他不再是那个权倾朝野,对她从不假以辞色的冷面督主。
也不再是那个失忆后,眼神纯净、对她全心依赖的裴燕洄。
此刻站在她面前的,是一个剥离了所有角色、所有面具,坦露出最真实内核的存在。
“陛下……还是这般敏锐。”他开口,声音平缓得没有一丝波澜,只是一种陈述事实的淡然:“我是谁已经不重要了,因为从始至终我与陛下都只会是这一种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