愣,显然没想到皇帝对加征如此反感且认识如此深刻。他连忙道:“皇爷圣明!加征确非良策,恐激生民变。”
朱常洛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烦躁。他知道现在不是发泄情绪的时候。他拿起朱笔,在奏章上批阅,字迹因为手微微颤抖而显得有些歪斜,但意思很明确:
“览奏心忧。太仓库空虚至此,实乃大患!加征之议,断不可行!着户部即刻严查历年积欠赋税,特别是江南等处,限期追缴!彻底清查太仓库账目,凡有贪墨、挪移、损耗,无论涉及何人,严惩不贷!开源节流之法,着户部速议条陈上奏!宣府等处欠饷…先以内帑拨付五万两救急,余下…着兵部会同户部,设法筹措!务必稳住军心!钦此。”
批完,他放下笔,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
“辽东…辽东有什么消息?”朱常洛放下户部的奏章,语气带着深深的忧虑。萨尔浒之战的阴影如同梦魇,努尔哈赤的威胁是悬在头顶的利剑。
王安立刻从一堆奏章中抽出一份,恭敬地呈上:“皇爷,这是兵部转呈辽东经略熊廷弼熊大人的急报。”
朱常洛急忙打开。熊廷弼的笔迹刚劲有力,但字里行间却透出焦灼:
“臣熊廷弼谨奏:建酋努尔哈赤,近月以来,频繁调动兵马于赫图阿拉、界藩等地,粮秣军械之转运昼夜不息,其势汹汹,意图叵测!然查我辽东重镇,沈阳、辽阳等处,经略衙门虽竭力整饬,然兵额缺编近半,军械朽坏不堪,战马羸弱不足用!更兼欠饷日久,军士怨声载道,士气低迷!萨尔浒之败阴影未散,人心惶惧。倘建虏倾巢来犯,恐…恐难支撑!恳请陛下速调精兵增援,急拨粮饷军械,加固城防,迟则生变!臣虽肝脑涂地,亦恐难挽狂澜于既倒……”
每一个字都像重锤敲在朱常洛心上。缺兵!缺饷!缺器械!士气低落!努尔哈赤磨刀霍霍!这局面,比他知道的历史记载似乎还要糟糕几分!是因为他的穿越带来的蝴蝶效应?还是历史本就如此残酷,只是记载有所粉饰?
“熊廷弼…是能臣。”朱常洛喃喃道,他对这位明末着名的抗金将领有印象,“他都说‘恐难支撑’…情况竟危急至此!”一股寒意从脚底直冲头顶。他刚刚夺回权柄,内忧未靖,难道就要立刻面临亡国之危?
他拿起朱笔,手依旧有些抖,努力让自己的字迹显得平稳有力:
“熊卿所奏,朕已尽悉。辽东乃国之藩篱,万不可失!卿当恪尽职守,严密侦伺虏情,整军备战,加固城防,务必守住沈阳、辽阳等要地!军心士气,尤要安抚!所需兵员、粮饷、器械,朕已严谕户、兵二部,火速筹措调拨!着兵部即刻详议增援辽东之策,选调何处精兵,如何筹措军械粮秣,限三日内具本奏来!不得延误!钦此。”
这份批示,充满了鼓励和命令,但同样透着一种无力感。“火速筹措调拨”、“详议增援之策”,钱呢?兵呢?器械呢?具体的解决办法在哪里?他只能将皮球踢回给兵部和户部,寄希望于那些官僚机器能挤出一点东西来。他感到一种深深的掣肘和无力。
接着,他又处理了几份奏章。
一份是都察院御史弹劾漕运总督贪墨漕粮、勾结地方盘剥运丁的奏章。朱常洛看得怒火中烧,提笔批示:“漕运乃国脉所系,竟敢如此妄为!着都察院、刑部、锦衣卫组成联合勘核组,严查此案!凡涉案官员,无论品级,一律锁拿进京,交三法司会审!务必水落石出,追回赃款,以儆效尤!钦此。”这道批示杀伐果断,显示了他对贪腐的零容忍。
另一份是河南巡抚奏报黄河水患,请求赈灾和蠲免税粮。朱常洛看着奏章中描述的“庐舍漂没”、“饥民流徙”的景象,心中恻然。他批示:“览奏不胜悯恻。着户部速拨库银五万两(又是内帑!)、仓米十万石,由河南巡抚主持赈济,务使灾民得活!所请蠲免钱粮,准!另,着工部即刻派员勘察河工险情,拟定修防方略,所需银两,由户部议处。钦此。”这份批示体现了他的仁政之心,但拨付的款项依旧是杯水车薪。
一份是礼部关于筹备明年元旦大朝仪及万寿节(皇帝生日)庆典的预算请示。朱常洛只看了一眼那庞大的预算数字,便感到一阵刺眼。他毫不犹豫地批示:“国事艰难,民生凋敝,岂可再事奢靡?所有庆典用度,削减七成!一切从简,务求节省!钦此。”这道旨意,与他裁撤西苑的举动一脉相承,显示了他厉行节俭的决心。
当处理完最后一份紧急奏章时,窗外的天色已经暗淡下来。宫灯被次第点燃,将暖阁内映照得一片通明,却驱不散朱常洛心头的阴霾和身体的疲惫。
他靠在宽大的龙椅上,闭上眼睛,长长地吁了一口气。这短短半日的理政,比他想象中艰难百倍。堆积如山的难题,捉襟见肘的财政,磨刀霍霍的强敌,盘根错节的利益,还有这具依旧虚弱不堪的身体……每一样都像沉重的枷锁。
他的处理手段,无疑是青涩的。面对复杂的问题,他需要反复询问王安关于制度、惯例、官员背景的细节;他的批示,有时显得理想化,有时又充满无奈;他拨付内帑的手笔,带着一种急于稳住局面的仓促,却未深思长远之计;他对辽东的指示,更多是精神上的支持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