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过年都在那里吃,家里不开火。”腊月二十三,做糖瓜粘。
熊幼美家人都在上班,做不了,熊幼美请假去副食品店买的。临近过年,供销社的供应越来越丰富,都是为了让大家过个好年。她排队买了一包,买完自己先吃了一个,虽然不是刚出炉的,但是粘得不行,差点把牙粘掉。
熊幼美不敢乱动,就这么含着糖,绷着脸去了火车站接人。熊幼美挥手,像一颗小炮弹钻进人群,找到梁友佳。“佳佳。"张嘴的时候还能看到一颗麦芽糖粘在后槽牙上。梁友佳忍不住笑了,“你这是怎么了?”
“先别管这个了,把行李给我,你看着孩子就行了。”春节期间,火车上的人比以往更多,有熊幼美帮忙,梁友佳终于抱着周霁挤出来了。
熊幼美和梁友佳扶着行李喘气,小小的周霁坐在行李上左看看右看看,也学着她们的样子喘气。
把熊幼美给逗笑了,她说:“这孩子是不是有点太认真了?”“我叫熊幼美,你可以叫我小熊阿姨。”
周霁乖乖地喊人:“小熊阿姨。”
“哎,走吧,回家。”
把行李放在自行车后座,周霁坐在车座上,熊幼美推着车子,梁友佳走在旁边,护着孩子和行李别掉下来。
熊幼美问:“这四九城是不是一点都没变?等下带周霁去北海公园玩,海岛上应该没有公园吧。”
“明天我请假陪你,我们可以去吃涮羊肉,吃完饭再去后海溜冰。”她絮絮叨叨了好多计划,突然停下来,看着梁友佳说:“你在岛上晒黑了。”
佳佳头发短了,比小虎的头发还短,皮肤由白变棕,整个人瘦了许多。“那里真苦啊。"她小声呢喃。
随即坚定地劝说:“不要走了吧,就呆在北京,我可以把工作让给你,如果叔叔不同意你住在家里,你就住在我家,我的房间一直空着。”梁友佳看着她,眼泪几乎就要落下。
却故作轻松地说:“不用了,我都适应那里的生活了,每天种种菜,看看书,写写字,中午做个海鲜汤,下午睡个午觉,晚上还能坐在院子里看星星,不知道有多舒服呢。”
熊幼美没说话,有些话她不知道怎么说,就梗在喉咙里,千千万万句话,一句都说不出口。
梁友佳摸了摸周霁的小手,安抚道:“没关系的,小熊阿姨在想事情。”周霁乖乖地点头,她在海岛上更活泼,但是这里是陌生的地方陌生的人,她有些怕生。
到大院,走到二楼,梁友佳说:“去你家吧,我没有这里的钥匙。”熊幼美又心酸又想笑。
她连自己爸爸家的钥匙都没有,却仍然决定回来,因为她无条件相信的人是她和小虎。
熊幼美打开家门,把行李放进自己的房间。给她们倒热水,放红糖,然后把炉子生起来,今天的炉子不太听话,一直烧不起来。
梁友佳把她挤开,三下五除二就给烧着了。梁友佳拍拍手上的灰尘,问:“你什么时候学会生炉子了?”“结婚后呗,不可能总是靠别人,不然这往后的冬天太难熬了。”“谢长骄不会?”
“他会,不耽误我也会。”
“有道理。”
两个人倒在沙发上哈哈笑。
熊幼美靠在她的肩上,感受着她胸腔的振动。她觉得自己是爱佳佳的,比爱自己还爱她。很难说清那是一种什么感情,或许只是一种执念。她看不得刘奶奶忍饥挨冻,可是她管不了她的一辈子,也没有那个情分。她看不得王大妈孤独一个人,她也没资格管。她看不得路边冻得流鼻涕的小孩衣不蔽体,她看不得坐在墙角的老人破衣褴褛,看不得卫红大姐一个人操持着家里家外……她看不惯很多事,可是她什么都管不了。
至少,至少让她管一管随波逐流的佳佳吧,让她过上想过的人生。熊幼美用手背遮住眼睛,尽量平静地问:“你就不能不走了吗?”“我得走,我的生活在那里。”
“你生活了十八年的地方就不是你的生活了吗?”梁友佳抱住她的肩膀,轻柔缓慢地说:“我不要你的施舍,你无处安放的善心可以用在别人身上,别用在朋友身上,我不要。”熊幼美哭着说:"明明你以前最听我和小虎的了。”“就像你学会了生炉子,我也学会了长大啊。”说完梁友佳放开小美,找出自己的包裹,从里面拿出一样一样的东西。“这个虾酱你和小虎一人两瓶,这次我多做了一些,还有一些鱼干、虾米、海带、芒果干。”
熊幼美擦擦眼泪,“我要吃芒果干,我还没吃过呢。”“这个是岛上特产,对了还有,你看看这是什么?”“邮票?"熊幼美接过来看,整整有一本。“海岛当地的邮票,我怕寄丢了,都给你攒着,一起带过来了。”“真漂亮。"她看痴了,吸吸鼻子,咬着果干去沙发上仔细地看。她不敢往佳佳会走那方面想,她一定会哭得睡不着觉。佳佳好不容易回来一趟,她总得让她开心。周霁抱着小腿蹲在梁友佳旁边,她小声说:“阿姨哭了。”梁友佳抬头看了眼四仰八叉躺在沙发上的小美,笑了笑:“她是担心我,你不用担心。”
“可是她要你留在这里,佳佳你不要我了吗?”“她会想开的,我不会留在这里,我们一起回海岛上看星星。”“嗯。“周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