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端着托盘,碗里正冒着袅袅热气,一股香甜气息涌入鼻尖。“辛苦嫂嫂了。”
蔺瞻刚要接,角落里突然传来一阵慈窣声响。他目光一瞥,一只肥硕的老鼠正沿着墙根溜过,大概是被那甜汤的味道勾引出来的。刹那间,童年那些被关在阴暗柴房,被鼠蚁啃咬的记忆翻涌而上,让他背脊瞬间僵直。
在孙家的那几年,蔺瞻不爱开口说话,母亲又厌恶他,孙家将他视作孽种,蔺瞻许多个夜都是在柴房里度过的。
老鼠这种东西也会看人脸色,遇到身强体壮之人便躲在阴暗的角落不敢探头,但若碰上的是一个年幼的孩童,则会被鲜肉的味道吸引,正大光明地钻出来捕食。
蔺瞻曾经在午夜惊醒,看到过一只肥鼠正趴在他的腿上,啃咬他小腿上的肉。
一股寒意从脚底窜起,他面上依旧不动声色。“软?”
苏玉融也注意到那动静了,探了探头张望,起先她以为是什么奇怪的东西,鬼怪啊,或是窝藏在房屋中的恶徒,心里还有些害怕,但是瞧见是一只老鼠时,苏玉融却松了一口气。
她想也不想,几乎是本能反应,趁那老鼠从身旁窜过时,转身,猛地一抬脚。
那动作干脆利落,只听得两声“吱吱",那肥鼠被踹得飞了出去,“啪叽”声摔在院中,不动了。
这般动作,苏玉融手中的托盘依旧稳如磐石,甜汤都没撒出来一滴,然而因为用力过猛,苏玉融脚上的绣鞋竟也随之飞脱。一时间,屋内寂静无声。
苏玉融一只脚上没了鞋子,尴尬地收回腿,踩着自己另一只鞋面,讪讪一笑。
她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虽说已经与蔺檀和离了,但怎么说之前也当了那么久的世家妇,学了那么久的规矩,结果一点长进也没有,她居然在小叔子面前如此粗鲁地瑞飞了老鼠,还掉了鞋子!苏玉融习惯了,最早的记忆里,一样不受疼爱的三姐甚至带她靠抓虱子来打发时间,老鼠而已,瞧见后踢飞就好了,她还和三姐比过谁抓的老鼠最多。穷人家的孩子,总能从生活中的苦难里想尽办法自娱自乐,以减轻命运带来的压迫。
但是在世家子弟面前,这一定是万万不可以的事情,最主要的是,她的鞋子飞了……
苏玉融努力地将脚缩到裙摆底下,尽量不露出来。她脸颊烧得通红,端着汤碗站在原地,窘迫得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连耳根都染上了绯色,想着等小叔子喝完甜汤,关上门后,她就蹦到院子里,将鞋子穿上。
“我……我…
她嗫嚅着,不知该如何解释。
蔺瞻回过神,怔怔看向一旁的嫂嫂。
方才踹老鼠时的彪悍,与此刻羞窘得几乎要冒烟的小女儿情态截然不同,他冷冰冰的心块,仿佛被什么柔软又可爱的东西突然轻轻撞了一下。蔺瞻心中那点因童年记忆而升起的寒意转身消散,他压下唇角险些溢出的笑意,先将苏玉融手里的托盘接下了,放在桌子上,而后走到院中,俯身拾起那只孤零零的绣鞋。
苏玉融差点脚趾抠地,局促地踩着自己的鞋面。蔺瞻回到她面前,蹲下身,“嫂嫂,抬脚。”苏玉融垂着头,声若蚊呐,“我自己穿……他说:“万一没站稳摔到就不好了。”
蔺瞻张开手,环着她纤细的脚踝,分寸卡得正正好,往上一点就能摸到柔软的小腿肚肉。
苏玉融羞得几乎要晕过去,一手扶着门框,被小叔子带着,微微抬起那只穿着素白罗袜的脚。
蔺瞻低下头,小心翼翼地替她将绣鞋穿好,又将稍微往下掉了一截的罗袜拉了上去,指尖不可避免地触碰到她的肌肤,苏玉融怕痒,忍不住瑟缩,感受到寡嫂那细微的颤抖后,少年眸色更深。
穿好鞋子,双脚终于稳稳当当踩在地面上时,苏玉融狠狠松了一口气。她轻声道:“小叔,甜汤快喝了吧,不然就要冷了。”“嗯。”
蔺瞻点点头,坐到桌前拿起汤匙,他吃了几口,看向她,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温和,“多谢嫂嫂。这汤喝起来很香甜。”苏玉融脸颊滚烫,“你喜欢就好,快喝吧,喝完将碗放在那儿,我一会儿洗了。”
“好。”
夜半,苏玉融坐在床边算账,刚刚做饭时发觉新家还差许多东西,锅碗瓢盆都要采买,一算要许多钱,她苦恼地翻了翻荷包里的钱,蔺檀送了她不少首饰,这些都是可以拿出去当的,但是苏玉融不舍得,她倒出来翻了翻,见到亡夫送的东西,两眼又忍不住一红,赶忙收起来,用包裹裹了几圈,塞进柜子的最里面。
这一夜安安静静地过去了,苏玉融不怎么认床,适应环境很快,洗漱一番后挨着枕头没多久便可以睡着。
第二日一早,她起身敲了敲小叔子的门,“小叔,灶台上有我刚烙的馍,你卷些咸菜吃,我出去买菜啦。”
“嗯。”
里面传来应答,是小叔子的声音,但听着有些古怪,闷闷的。苏玉融心里狐疑,但是也没再问什么,估摸着是蔺瞻还没睡醒,于是脚步放轻,安心地挎着篮子出门。
她走后,蔺瞻掀开身上的被子,神情躁郁,他坐了好一会儿才起身,从箱子里找了身干净的衣裤换上,又将被褥拆开。他往日起得都很早,天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