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玉融煮了一碗面,怕面会坨,于是与汤水分装在两个碗里,她在城门处喊了一辆牛车,付了钱后坐在稻草堆上,小心心翼翼地将食盒抱在怀里,防止颠簸中汤面会撒出。
“小丫头要去哪儿啊?”
赶牛车的老汉笑着问她。
苏玉融说:“去白鹿书院。”
“白鹿书院在哪儿?”
老汉是种地的,不认识读书的地方。
苏玉融便回道:“静善观往西十里就是了。”静善观很出名,常有其他地区的人特意跋山涉水,前往京畿参拜。“好嘞,那你坐好了。”
“嗯嗯。”
雨后,艳阳高照,天边出现一道彩云,苏玉融抬眸观赏,牛车摇摇晃晃,有些颠簸,但苏玉融却很安心。
以前在家乡,镇上一碰上集市,苏玉融会跟着爹娘去逛集,她每次都要买酥糖吃,回家的时候搭载同乡人的牛车,她靠在稻草堆上,一边看着天空,一边哼歌,爹爹与赶车的大叔闲聊,娘就坐在一旁,抬着手给她遮太阳,苏玉融哼累了闭上眼睛,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等再醒来的时候已经到了家。她想到旧事,心里暖暖的,又有一些伤感,想爹娘了。“小丫头。"前面赶牛的老汉忽然笑着问:“你说的那个什么白鹿书院,是不是读书的地方?”
“是呀。”
“噢噢。"老汉接着问:"你这是去给你男人送东西的吧?”他听人说,那些在书院里读书的人要准备考试,出行不方便,平日隔一段时间,就会有家人去送衣服送吃食。
坐在牛车上的小姑娘梳着妇人的发髻,一看就已经嫁了人,估摸着是给自己正在外头读书的男人送饭的。
苏玉融愣了一下,忙解释道:“不是不是。”她坐直了身体,面上因被误解而赧然,说:“是给我小叔送吃的,他在白鹿书院读书,我夫君前几日离家办事了,我来给小叔送点东西。”见自己猜错了,老汉尴尬地笑了笑,“原来是小叔子,我以为你是去见你男人哩。”
苏玉融小声道:“不是的。”
白鹿书院内,考试的日子越来越近,空气仿佛都凝滞了,每个人脸上都挂着凝重的神色。
蔺瞻坐在角落,指尖因长时间握笔而微微泛白,少年眉宇间凝着一股挥之不去的倦色与冷厉,周身的气压也愈发低沉,像一张拉满的弓,弦已绷至极限。就在这时,一位同窗走近,“蔺瞻,书院外有人寻你。”蔺瞻抬起头,莫名问了一句,“是什么人?”“是个女人。”
同窗也是刚从门口过来的,他家里人给他送东西,一旁站着一个女孩,纠结许久后走上前来,声音清糯,“请问……你认识蔺瞻吗?可以叫他出来一下吗?他本身不想同蔺瞻有什么接触,这人性子古怪,邪里邪气的,但那女孩面庞清秀,笑容温和,便不好意思拒绝她。
蔺瞻握着笔的手几不可察地一顿。
女人?
他心里升起一丝隐秘而灼热的期待。
蔺瞻面上依旧没什么表情,只淡淡"嗯”了一声,“知道了,多谢。”同窗抱着家人送来的东西走了。
蔺瞻放下笔,起身,呼出一口气。
他走出屋子,一开始步伐尚且平稳,如往常一般带着拒人千里的疏离,然而,随着距离书院大门越来越近,他脚下逐渐加快,衣袂随风翻飞,在秋日的暖阳下猎猎作响,伴着越来越急促的心跳声。心底那点微弱的火,仿佛遇了风,不受控制地蔓延开来,如烈火燎原,越烧越旺,烧得他胸腔发烫。
苏玉融正站在石阶下,一身杏子黄的襦裙半新不旧,裙带紧紧系着,更显得腰身窈窕纤细,她云鬓轻绾,未施脂粉,满是婉约风致。蔺瞻脚步猛地顿住,步伐放缓,慢慢地,一步步踏下最后几级石阶。“嫂嫂。”
他轻声唤道。
苏玉融正在打量书院门前的石碑,努力去辨认上面的字,闻言回过头,笑着扬声,“小叔。”
“嗯。”
蔺瞻面色平静,走上前,“你怎么来了?”苏玉融将肩上的包袱递给他,“给,天气就要冷了,给你做了几双鞋袜,一件夹衬。”
蔺瞻接过,“辛苦嫂嫂了。”
“还有这个。"苏玉融抱着食盒,“我给你煮了碗面,这食盒有两层,下面一层我放了炭,面还是热的,我做了两份浇头,一个是咸菜肉糜,一个是素三鲜膜子,不知道你喜欢哪个。”
蔺瞻呆问:“面?”
“是呀。“苏玉融莞尔一笑,“今日是八月初十呀,小叔,你是寿星,生辰要吃长寿面,我今早煮的时候很小心,没有断,你吃的时候也要一口气吃完,这栏就会长寿健康,福泽绵长!”
在她的家乡都是这样的,过生辰就要吃面,一口吃掉,就可以像彭祖一样长寿。
蔺瞻心口震动,仿佛被什么东西狠狠撞了一下,握着食盒的手指无意识地收紧,骨节泛白。
生辰这两个字于他而言,陌生又遥远,他自己都已记不清这日子,在蔺家,他是那个不该存在的天煞孤星,克死父母,六亲缘薄。莫说庆贺,那些所谓的血亲,怕是暗地里都巴不得他早日悄无声息地消失。他见过府中其他兄弟姐妹过生辰时的热闹,贺礼堆积,笑语盈门,充斥着父母亲人的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