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的石化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去,露出下方苍白却属于血肉的肌肤。他试图环住怀中这具颤抖的、燃尽了生命光华的身体,动作却无比滞涩。那双深邃星眸中,翻涌着滔天的巨浪——失而复得的狂喜、刻骨的心疼、深沉的愧疚,以及对“时砂回涌之涡”这个坐标名称的瞬间了然与凝重。
他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
众生炉【归途】之盾,在残余归墟死光的持续冲击下,终于达到了极限!七彩光盾发出一声悲鸣,轰然破碎!无数情念光点如同星雨般四散湮灭!众生炉炉体上的裂痕瞬间扩大,七彩光芒彻底黯淡下去,炉身倾斜,炉内光焰……熄灭!
残余的、威力虽大减却依旧恐怖的归墟死光,失去了光盾的阻挡,如同挣脱囚笼的毒蟒,带着湮灭一切的冰冷死寂,朝着相拥的两人,以及他们身后那几根散落在地、秘图光芒已开始消散的伞骨,再次轰然噬下!
这一次,再无阻挡!
死亡的阴影,带着归墟冰冷的狞笑,瞬息即至!
江屿那双刚刚恢复一丝神采的星眸,瞳孔骤然缩成针尖!他猛地将怀中虚脱的苏雅往自己身后更深处揽去,同时,那只刚刚褪去部分石化、恢复了些许力量的手臂,带着一种近乎本能的守护决绝,迎着那轰落的死光,悍然抬起!
他胸膛处,那贯穿死结的时之钥虚影爆发出最后的白金光芒!一股微弱却精纯无比的时空之力,试图在他身前构筑屏障!
然而,太晚了!他刚刚苏醒,力量百不存一!那点时空屏障,在归墟死光面前,脆弱得如同薄纸!
“凝!”
一个苍老、疲惫,却带着不容置疑时空律令的声音,如同从岁月的尽头传来,清晰地响彻在每个人濒临崩溃的灵魂深处!
不是江屿!不是苏雅!
声音响起的刹那,那倾泻而下的冰冷灰色烟雨,那轰落的归墟死光,那四散激射的能量乱流,那废墟中飘飞的尘埃……栖心阁范围内的一切,仿佛被按下了暂停键!
时间……凝固了!
唯有众生炉熄灭前最后飘散的那几点七彩情念光点,如同凝固琥珀中挣扎的萤火虫,还在极其极其缓慢地飘落。
唯有苏雅滴落在江屿胸膛上的滚烫泪珠,悬停在半空,晶莹剔透,映照着下方正在褪去的石化纹理和他眼中那惊愕、凝重又带着一丝明悟的复杂光芒。
唯有那几根散落在地的伞骨,内部即将消散的秘图坐标光点,如同风中残烛,被强行定住了最后一丝微光。
时间法则!而且是极高层次、足以局部冻结归墟侵蚀的时间法则!
江屿猛地抬头,目光穿透凝固的灰暗雨幕和停滞的死光,死死锁定了栖心阁废墟入口的方向。
苏雅也艰难地、用尽最后一丝力气,从江屿怀中抬起头,循着他的目光望去。
在凝固的灰暗背景中,在众生炉熄灭的残骸旁,一道佝偻的身影,不知何时,静静地站在那里。
那是一个老人。身形枯瘦,穿着一件洗得发白的旧式长衫,仿佛一阵风就能吹倒。他满头稀疏的白发被凝固的雨水打湿,贴在布满深深沟壑的额头上。脸上刻满了岁月的风霜,眼皮耷拉着,似乎随时会睡去。最引人注目的是他的双手,枯瘦如柴,皮肤如同老树的树皮,布满了褐色的斑点和皱纹,此刻正微微抬起,十指以一种极其玄奥、仿佛拨动无形琴弦般的姿态,在身前虚按着。
他的指尖,有极其微弱、几乎看不见的、如同水波般的淡金色涟漪,无声地荡漾开去。正是这涟漪,笼罩了整个栖心阁废墟,强行凝固了这方寸之地的时间!
老人缓缓抬起耷拉的眼皮,露出一双浑浊却仿佛沉淀了无尽时光的眼睛。那目光,平静地扫过凝固的死光,扫过相拥的苏雅和江屿,最后落在江屿那双充满震惊的星眸上,嘴角似乎极其极其轻微地牵动了一下,如同一个疲惫又带着无尽感慨的叹息。
“烛泪……未尽,”老人的声音苍老沙哑,如同砂纸摩擦着朽木,每一个字都带着沉重的岁月感,却又清晰地穿透了凝固的时间,烙印在每个人的意识里,“时砂……岂能……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