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时寻到好吃的总会巴巴给娘子端来,这会儿愣是想不到给人让两口,三下五除二就将一张饼吃光。
他意犹未尽地砸吧嘴:“啧,不比那桥头的李婶烧饼逊色……奇了,你说绮儿这一手随了谁?”
付惜音不加犹豫:“自是随我。”
姜明远嗤地笑出来:“哦,成亲二十余载,我竟不知娘子擅烤饼?”
付惜音语塞:“我……我下灶虽不勤,手艺却不差,你怕早忘了——刚成亲那会儿我揉的水滑面,你哪回不是吃的渣都不剩?”
姜明远捻了把胡须尖,笑:“呵,娘子那时总坐我对案,那般秀色可餐,便是一碗清水,也叫人醺然欲醉。”
付惜音脸红了,嘴却翘起来:“老不羞!油嘴滑舌!”
“……”
似乎有些不太对劲。
姜宝珠正要自觉走人,房内人忽然话锋一转,又说回到她身上。
“……珠姐儿也该学几道压箱菜,往后好堵住婆家嘴。”
姜明远不满咂舌:“油烟熏呛,何苦逼她?没得再勾出病来……”
顿了下,他又沉声:“我要为珠儿寻一门好亲事,夫婿能耐,婆母慈爱,绝不叫她被刻薄!”
“如此那然好,只是……”付惜音苦笑了下,“珠儿的嫁妆今日也给填进去大半,如今连套像样的头面都凑不出,即便有良媒,也难成事啊……”
这话倒不假。姜宝珠在心里附和道。
大宋厚嫁风气盛行,连官家都吃不消——公主出降的陪嫁花费,是皇子娶亲的十倍。
上行下效,民间嫁女也一样,好些卖房卖地也要厚嫁。
那林二哥儿的老丈人就给女儿准备了实打实的十里红妆,好家伙,足足四百人抬送嫁妆,十余里的队伍一路锣鼓喧天,十分气派。
姜明远不说话了,沉默的时间比之前都要长。再开口时,他语气沉郁:“总有法子的。我定为珠儿备下厚厚陪嫁。娘子,你也相看着些,珠儿及笄已两年,耽误不得了。”
付惜音“嗳”的应声:“我晓得。家中如今这般……她早日嫁人,也好过同咱们一道受罪。”
房内谈话还在继续,姜宝珠脑中嗡响,什么都听不到了。直到回房躺到床上,才后知后觉打出个寒噤。
她上辈子念的是资助性质的女校,那会儿同学间会开玩笑:不好好学习,可是要被抓去结婚的哦。还要生八个儿子!
——可在封建时代,这绝不是玩笑。
或许要不了多久,她就会受父母之命嫁给一个陌生男人。与他一大家子搅和在一起,少不了伏低做小,还要酷酷生孩子。
——真要这样,当初还不如一头攮死在浴缸来得痛快……
被这样的焦虑和恐惧抓住心脏,姜宝珠一晚上都没睡好,梦里全是霞帔盖头,花轿新房,成片的大红色压得她近乎窒息……
再醒来时,后背都汗湿。
窗外艳阳高照,她醒得比昨日晚很多。院中似乎很忙,脚步声来来回回,门也开合不停。
在床上翻来覆去好一会儿,姜宝珠还是起来下了地。
总不能坐以待毙吧。
哭闹打滚也好,装病装晕也罢,姜家父母如此溺爱原身这个女儿,这婚事总能拖过一时。
——可能拖到什么时候呢?
她之前怎么会如此天真地认为,自己能一直躺平混日子呢……
梳好头发正要出去,外头突然嘈杂。
女人的声音与叩门声同时响起:“姜相公,付娘子,给二位道喜啦!”
正洒扫院子的付惜音愣了下,快步走过去。
院门打开,她先瞧见探头探脑的街坊四邻——他们家的热闹这两日就没停过,快成这甜水巷里的戏台子了。
视线一转,又看见头簪红花的妇人。
付惜音和赶来的自家官人对视一眼。
——这是个媒婆。
还是个穿紫色褙子,专给富贵人家说合亲事的媒婆。
将人迎进院,付惜音将好奇的视线关到外面,却没关住媒婆的大嗓门。
她甩着帕子扭进门,笑出三叠颤音:“哎哟哟,老身踏破了鞋,总算觅得这桩良缘!”
昨夜还在忧心女儿亲事,不想这说来就来。姜明远定下心神,客气开口:“有劳媒婆。敢问……是哪家君子托您说合?”
媒婆答:“秀才识得,正是那城东郑员外——哎呀,这满东京的盐船,十艘有八艘都是他家的!”
姜明远看向身旁娘子,两人皆是满脸惊愕。
这位郑员外他们才见过,就在那林二哥儿的婚宴上。当时他们还纳闷,怎么林二哥儿老丈人会这般殷勤,听旁人说了才明白:虽都是盐老爷,可这位郑老爷是捏着他人商脉的,据说盐路直通天家!
那日坐首席的除了郑员外,还有他膝下七个大儿子。其中长子次子已娶妻,余下五人也都到婚配年龄。
姜明远神色淡下去:“我寒门小户,不敢高攀。”
顿了下他又继续:“再者,我姜家有祖训:宁为小户妻,不做高门妾!”
他心里头清楚着呢:虽说读书人受推崇,可郑员外是数一数二的豪绅巨富,怎会跟自己这个没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