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林沅莺的脑海里彻底炸开了。所有辩驳，以及自我安慰，在此刻瞬间崩溃，化为了粉末。
“不是的、这不是真的！他不会这样……”
她踉跄着跌退两步，身体摇摇欲坠。
脸色一瞬间苍白，没有了一丝红润血色，就如同被抽干了精气。
不可置信地摇着头，泪水如同断了线的珠子，汹涌而出。
“他怎么能、怎么能……？他明明不是这样的人……”声音嘶哑痛苦，满是被欺骗丢弃的崩溃。
江辞冷眼旁观着，静静看着她的崩溃。
他清晰地看到，她眼中那点残存的光如何一点点黯淡，最终归于死寂。
一种隐秘的、黑暗的快意，悄然滋生蔓延。
“假的！都是假的！”
她突然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的稻草，猛地扑到案前，泪水模糊双眼，楚楚可怜望着他。
“道长，是你做的幻象对不对？是你用幻术骗我的，对不对？！你不想帮我找他了，所以编造了这些来骗我，对不对？”
她宛若乞求，希冀着他能够点头，乞求他承认这一切只是一个恶劣的玩笑。
江辞没有立刻回答。
他缓缓地抬起手，伸向她布满泪痕的脸庞。动作很慢，却带着不容抗拒。
然后，他用微凉的指尖，轻轻抬起了她的下巴，迫使她直直地看向自己的眼睛，这是一双如同寒潭般冷寂的瞳孔。
她的眼泪，她的痛苦，她的挣扎，都只是为了那个将她弃如敝履的男人？
崩溃得如此廉价。
“到了此刻，你竟不愿清醒了，还对他抱有幻想。林沅莺，你真是，令我失望。”
既定的事实摆在眼前，她竟然试图为那个男人开脱，甚至不惜将“欺骗”的罪名按在他的身上，他这个世上唯一想着保护她的人身上。
江辞的眼神看似平静无波，但那平静的湖面之下，隐隐暗流涌动。
“骗、你——？”
他重复着她的话，声音沉下来，带着一种残忍的玩味，细细品味着每一个字。
“我为何要骗你？”
江辞微微倾身，拉近两人之间的距离，他温热的呼吸几乎要拂上她湿漉漉的面颊。
“亲眼所见，亲耳所闻，便是事实。你还要自欺到几时？”
字字如刃，精准地剜在她心上最不堪一击的地方。
林沅莺呼吸一滞，随即后撤，软软地瘫倒在地板上，整个人如同被抽走了灵魂。
望着前方虚无的一点，眼神有些空洞，仿佛置身黑暗之中，整个世界的色彩和声音都在她面前抽离。
不知为何，江辞看着她破碎的模样，心中的汹涌反倒渐渐平息下来。
一种掌控一切的满足，和一种扭曲而冰冷的怜悯，在他心中同时蔓延。
他亲手将她从旧的信仰神坛上拉下，摔得稀碎。
林沅莺下巴上湿漉漉的泪痕似乎还残留在他指尖，触感微凉。江辞逼近了，在她面前站定，垂眸看着她。
“可怜。”
两个字从他薄唇中吐出，可是听不出多少真实的心疼，更像是一种对弱小者既定命运的宣判。
随即，他俯下身，用指腹轻轻地揩去她脸颊上未干的泪痕，动作机械没有温度。
声音压得极低，“看清了么？这世间，人心莫测，情爱虚妄。”
“只有我不会骗你。”
不容置疑，似乎要将彼此黑暗命运紧紧捆绑在一起。
美好被他打碎，然后准备按照自己的意愿重新塑造一个新的灵魂。
林沅莺茫然地抬起头，透过模糊的泪眼看向他，他霜雪般寒凉的脸庞近在咫尺，是如神祇一般的姿态。
他的话语好似蛊惑。
她无力地，几乎是本能般地，将额头轻轻抵在他的膝头，整个人近乎蜷缩的姿势。
不是出于亲近或爱慕，只是觉得仿佛这样就能汲取一点可怜的温度，他是此刻这片无边无际的虚无中，唯一能抓住的浮木。
除了这里，她是不是无处可去？
江辞垂眸，纤长的眼睫落下点点阴影。他没有做出任何安抚的行为，只是默许了她这如同乞求庇护般的姿态。
一丝黑暗啃噬了他的心脏一角。
“哭吧，最后一次为他流泪。”
声音里听不出任何波澜，他的指尖无意识地捻起一缕她散落在耳边的发丝，把玩着，动作轻柔，却带着一种毛骨悚然的意味。
月色如水，悄无声息地流淌，两人扭曲依存的身影，成了一幅诡谲沉默的壁画。
真相如刃，怜悯似罂.粟。
废墟之上，旧日神祇已坍塌，一尊新的、掌控她悲喜的神似乎在这一刻又诞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