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间内唯有无形的压力在弥漫。清尘子端坐蒲团，目光如古井无波，深邃难测。
就在这寂静几乎要将鹿彦祖吞噬时，清尘子眼中蓦地掠过一丝涟漪，恍若平静湖面下的暗涌。
鹿彦祖下意识抬眼。
轰！
那涟漪在他眼中骤然化作吞噬一切的混沌旋涡！他双目圆睁，瞳孔瞬间涣散，意识被蛮横地拽入无边空白，所有思绪戛然而止。
不知光阴流逝几许。
鹿彦祖猛地一个激灵，意识回归，惊愕地发现自己仍站在迎仙殿内，保持着行礼的姿势，刚才那纯白空间与神魂被摄的感受，竟如幻梦般了无痕迹。他下意识地飞快环顾四周，眼中惊疑不定。
“鹿亦凡。”
“啊？”鹿彦祖几乎是本能地脱口应声，心脏猛地一缩，立刻意识到失态，赶紧收敛心神，深深低下头，“弟子在！”
清尘子抚须看着他，脸上竟浮现赞许的淡淡笑意：“根基之扎实，灵力之圆融，远超同侪。非是丹药堆砌，亦非邪法强提，更无夺舍换魂之污浊痕迹。年余光阴，自炼气三层至此境地，虽说亘古未见，但确系你自身之造化缘法。此，乃我神鹤宗之幸。”
鹿彦祖背后瞬间沁出冷汗。刚才那绝非幻觉！那能轻易掌控人心神的力量……他强压着翻腾的心绪，声音颤抖：“掌门，方才……方才弟子似乎……”
“不过是一点微末问心之术，无需挂怀。”清尘子语气随意，打断了他的探问，“你既能安然醒转，神完气足，便证明你此前所言大抵不虚，至少，对宗门怀有赤诚，此心可鉴。”
“谢掌门明鉴！”鹿彦祖连忙躬身，心底那根紧绷的弦终于松了几分，暗道侥幸过关。
清尘子缓缓自高台起身，一步迈出，无声无息便立于鹿彦祖身前丈许之地：
“鹿亦凡，你可知，我神鹤宗立派至今，纵览修真界古今典籍，也寻不出第二人如你这般，一年之内，连破数境，直抵炼气圆满。”他语气微顿，带着一种包容万象的恢弘气度，“然，天地玄奇，大道无穷，总有常理难以度量之处。”
他见鹿彦祖神色渐缓，便又道：“你需明白，即便是那些身负宿慧或传言中的转世重修之辈，也绝无可能在资源相对匮乏的外门，于区区一年内达成此等成就！至于邪魔外道，夺舍换魂，其气息必然驳杂污秽，与你灵力之精纯凝练、根基之稳固扎实，更是判若云泥！”
说到这里，清尘子话锋悄然一转，语气凝重：“此等造化，是福是祸，犹未可知。天道盈亏，自有其律。但既然你落于我神鹤宗，便是与我宗有缘。宗门不会视而不见，自当引导你，步入正道坦途，明辨吉凶。”
他目光陡然变得清亮锐利，声音也提高了些许：“鹿亦凡！”
“弟子在！”鹿彦祖心神一凛，立刻应声，腰弯得更低。
“当初许你的一月巡游之期，早已过了。虽龙首、通天二峰你未曾正式踏足，但今日，我便直接问你——”
他微微前倾，目光如炬：“你，欲入我神鹤宗哪一峰门下？”
来了！鹿彦祖心念电转，早已准备好的答案脱口而出，语气愈发恭敬：“掌门容禀，弟子……弟子曾与龙首峰乾元一脉，有些……些许不快。虽然……虽然乾元长老已被罚入困龙谷思过，但弟子思及前事，心中终究……”
“修真之路，逆水行舟，首重道心无碍，念头通达！”清尘子不等他说完，便直接打断，“你心中既有芥蒂，灵台便难清明，若强行入峰，日后修行必生魔障，此峰于你有害无益，不选也罢。”
他目光转向鹿彦祖，带着询问：“那，可是属意通天峰？”
鹿彦祖立刻摇头，：“通天峰雷法传承，刚猛凌厉，威力绝伦，弟子心向往之。然弟子乃是中品水灵根，水性至柔，与至刚至阳的雷法本就相冲，属性不合，若强行修习，非但事倍功半，恐有水火相激之险，误了道途根基。实在……非弟子良选。”
“哦？”清尘子闻言，眼中讶异之色一闪而过，浮现出几分玩味，他上下打量着眼前这个看似恭顺，实则极有主见的弟子，“龙首峰，你心有抵触，道心不顺；通天峰，你属性不合，恐伤根基。那依你之见，我神鹤七峰，该当如何？何处能容你？”
鹿彦祖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些许忐忑，抬起头，目光坦诚而坚定，：“回掌门，弟子愚见，深思熟虑后以为……纵观如今诸峰传承与弟子自身情况，似乎……暂无特别契合弟子之道途。”
此言一出，偌大的迎仙殿内，空气仿佛瞬间凝固！落针可闻！
鹿彦祖说完，自己心中也是一突，是不是太狂了？一个初入内门的小子，竟敢妄言诸峰无适合己道？他垂在袖中的手微微攥紧，等待着可能的雷霆之怒。
然而，预想中的呵斥并未降临。
死寂只持续了短短一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