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那日鹿彦祖在林姨家大显神威,舌战老和尚并将其怼得掩面而逃后,不过两三日功夫,这桩趣闻便如同长了翅膀般飞遍了小镇的大街小巷。
起初,流传的版本还算贴近事实,无非是那平日里看起来有些不着调的鹿小子借着酒劲,用一番离经叛道却又莫名解气的歪理,让一个化缘却不合时宜说教的老和尚哑口无言、狼狈退走。街坊们茶余饭后谈起,多是觉得好笑又痛快,对鹿彦祖的印象也悄然从负心薄幸的幸运小子,稍稍转向有点急智但挺有意思的年轻人。
然而,传言这东西,最擅长的便是添油加醋,尤其是在这缺乏娱乐的小镇上。
经过几轮口耳相传,故事的细节开始以惊人的速度膨胀和变异。
先是老和尚变成了游方的妖僧——据说那和尚面目狰狞,眼带邪光,一看就不是正经出家人,定是练了什么邪功,专门扰人喜事、败人运道。
接着,几句机锋变成了一场论法。鹿彦祖与那妖僧在林姨家堂屋之中,唇枪舌剑,你来我往,佛法玄机深奥无比,旁人听得云里雾里,只觉金光阵阵,梵音袅袅。
然后,狼狈退走升级为了斗法败逃——传言中,那妖僧说不过鹿彦祖,竟恼羞成怒,欲施展妖法害人,结果鹿彦祖临危不惧,不知从何处学来的神通,足足大战了三百回合!当时鹿彦祖口吐真言,字字如剑,破去了妖僧的邪法,最终那妖僧遭到反噬,吐血三升,化作一阵黑风仓皇逃窜!
最后,负心汉鹿彦祖也光荣晋升为鹿小仙师——定然是深藏不露的高人,平日里游戏风尘,体验生活,关键时刻才会显露出真本事!否则怎能降服天仙媳妇儿?这就说得通了!
这越来越离谱的版本,自然也一字不落地传到了小狐狸耳中。
这日,晚晚出门去买些食材,刚走到巷口,就听见几个妇人聚在小河边,说得唾沫横飞。
“……可不是嘛!那妖僧青面獠牙,口喷黑烟,好不吓人!多亏了鹿小仙师啊!”
“对对对!听说鹿小仙师当时一拍桌子,大喝一声妖孽休得猖狂,背后唰地就冒出万丈金光!”
“三百回合!足足斗了三百回合!最后那妖僧被鹿小仙师一句真言打得现了原形,原来是只秃毛老鼠精!”
“啧啧,鹿小仙师真是真人不露相啊!我就说嘛,那等仙子般的人物怎能看上凡夫俗子……”
小狐狸初时听得一愣,仔细分辨,才明白她们口中那大战妖僧三百回合、金光万丈的小仙师,竟是自家公子!
她先是愕然,随即忍俊不禁,赶紧用绣帕掩住嘴,才没当场笑出声来。强忍着笑意买了点菜回来,一路上又听了好几波不同版本的“鹿小仙师降妖记”,一次比一次夸张。
等她回到家中,看见鹿彦祖正没个正形地瘫在院中躺椅里,拿着一卷闲书盖着脸,呼呼大睡,嘴角还疑似有口水痕迹,哪有一点仙师风范?
晚晚走到他身边,故意重重地咳嗽了一声。
鹿彦祖被惊醒,迷迷糊糊地拿开书卷,睡眼惺忪地问:“嗯?回来了?什么时辰了……”
晚晚抱着双臂,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一双媚眼波光流转,嘴角噙着一丝戏谑的笑意,拖长了语调,慢悠悠地开口:
“哟,这不是我们大战妖僧三百回合、口吐金光、为民除害的鹿~小~仙~师~吗?怎的今日如此清闲,在此偷懒瞌睡呀?莫非是当日降妖除魔,损耗了太多仙力?”
鹿彦祖闻言,一脸茫然地坐起身,眨了眨眼:“啥玩意?什么仙师?你在说什么呢?”他完全不知道外面的风言风语已经离谱到这种程度了。
晚晚看他这懵懂的样子,终于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花枝乱颤,好一会儿才止住笑,将外面听到的离谱传闻细细说给他听。
鹿彦祖听得目瞪口呆,老脸瞬间垮掉,半晌才憋出一句:“我……我他妈就是喝多了怼了不识好歹的老和尚几句……这都哪跟哪啊?还秃毛老鼠精?她们怎么不说我是如来佛祖转世呢?”
晚晚笑得眼泪都快出来了,用手帕拭了拭眼角,调侃道:“说不定再过几日,就有这版本了呢!她故意把“仙师”两个字咬得又重又糯。
鹿彦祖哭笑不得,扶额长叹:“我尼玛完了,这下更说不清了……我这千古骂名还没洗刷干净,又多了个神棍的头衔?”
晚晚却凑近了些,眼神亮晶晶的,带着几分狡黠和好奇,低声问道:“不过话说回来,公子,你当时那些离经叛道的离谱言论到底跟那谁学的?能把人气跑已是不易,竟还能让传言夸张到这地步?快与我说说嘛!”
鹿彦祖看着晚晚那充满探究和趣味的眼神,无奈地笑了笑,还能是谁教的,可不是一个叫抖音的学习软件看的呗。
晚晚越想越有趣,尤其是想到“只要我没有道德,别人就绑架不了我”这句时,又是笑得直不起腰,连连拍打鹿彦祖的胳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