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默觉得,自己这辈子跟厕所算是杠上了。刚结束为期一周的“全市公厕深度清洁体验之旅”,还没缓过劲儿,那身亮橙色的清洁工囚服还没捂热乎,安保队的人就堵到了家门口。
领头的是个生面孔,制服笔挺得能当刀片用,脸上没什么表情,像块冷冻的合成肉排。他身后跟着两个标准配置的安保,眼神跟扫描仪似的,在周默这间塞满了“电子垃圾”的狭小蜗居里来回扫射。
“周默。”冷冻肉排开口,声音也像刚从冰柜里拿出来,“接到举报,你涉嫌非法持有并改装未经授权的频谱干扰设备。请配合调查,主动上交。”
“举报?”周默靠在门框上,双手插在裤兜里,指腹下意识地摩挲着兜里那个冰冷坚硬的小玩意儿——干扰器的核心主板。他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标准的、带着点底层工人特有的麻木和困惑的假笑,“长官,您看我这儿像有那高级玩意儿的地方吗?全是些废品站捡来的破烂,修修换点工分糊口罢了。”他侧身让开门口,示意对方随便看,“要不您进来找找?就是味儿可能不太好闻,刚通完下水道回来。”
冷冻肉排没动,目光锐利地钉在周默脸上,仿佛要穿透那层伪装:“不用进去。有人亲眼看见你在g-12公厕使用可疑设备,导致环境监控系统出现异常波动。设备,交出来。别浪费时间。”
“g-12?”周默皱起眉头,努力回忆的样子,“哦!您说那个老掉牙的检测仪啊?”他一拍脑门,恍然大悟状,“嗨!那玩意儿是我捡的,屏都花了,想着拆点零件备用。昨天在g-12测下水道甲烷浓度,它自己乱跳,还发出怪叫,吓得我差点掉坑里!这不,”他指了指墙角那堆“废品”里一个外壳破裂、屏幕漆黑的老旧仪器,“回来我就给它‘送终’了,零件都拆散了。您要?一堆破铜烂铁,您不嫌晦气就拿去。” 他表情坦荡,眼神里带着点底层人特有的、对“官老爷”小题大做的无奈。
冷冻肉排的视线扫过墙角那堆散架零件,又回到周默脸上。沉默了几秒。空气凝固,只有老式通风扇在头顶发出疲惫的嗡鸣。
“核心处理单元。”冷冻肉排冷冷吐出几个字,“交出来。”
周默心里咯噔一下。对方是有备而来,目标极其明确。兜里那块火柴盒大小、集成了所有关键芯片的黑色主板,此刻像块烙铁一样烫手。再抵赖下去,对方绝对会搜身,或者直接把他带回去“协助调查”。蜂巢的“协助调查”,进去容易,出来就得脱层皮。
他脸上那点无奈瞬间变成了认命的颓丧,肩膀也垮了下来,慢吞吞地从裤兜里掏出一个用防静电袋裹着的、方方正正的黑色小方块——干扰器的“大脑”。
“喏,就剩这玩意儿看着还有点用,”周默的语气带着浓浓的不舍,像交出自己的心头肉,“本来想留着看能不能改个小收音机……长官,这不算重罪吧?捡破烂也犯法了?”他把东西递过去,手指在防静电袋上留下一点汗渍。
冷冻肉排没回答,一把接过黑色方块,拆开袋子一角,快速扫了一眼上面密密麻麻的微型元件和蚀刻编号,确认无误。他面无表情地将东西塞进一个证物袋,封好。
“近期不要离开居住区域,随时接受问询。”他丢下这句冰冷的公式化警告,带着人转身就走,靴子踩在金属走廊上的声音渐行渐远。
周默关上门,背靠着冰凉的门板,缓缓滑坐到地上。冷汗这才后知后觉地浸透内衫。差一点,就差一点。他摸了摸裤兜内侧,那里空空如也。真正的“大脑”交出去了,但他知道,蜂巢的技术人员很快就会发现,那只是个空有架构的“壳”,里面的关键晶振和几个定制滤波芯片,早被他提前抠下来了。
现在,这几个比米粒大不了多少、却蕴含着巨大能量的致命小东西,正紧紧贴在他大腿皮肤上,用绝缘胶带固定着,带着他的体温。
必须立刻处理掉!这东西留在身上就是定时炸弹!蜂巢的扫描无处不在,尤其是他现在还是“重点观察对象”。
去哪里?家里?太危险。外面?到处都是眼睛。一个地方瞬间闪过脑海——那个他刚“告别”不久的战场,那个充满“芬芳”记忆的堡垒:公共厕所!
周默立刻起身,换上另一套同样沾着污渍但颜色不同的工装,抓起一个装着几样简单疏通工具(皮搋子、长柄夹、一小瓶强力疏通剂)的破帆布包,像个真正的、刚接到报修电话的通厕工人,低着头匆匆融入了下层g区昏暗、嘈杂的人流。
目标:h区边缘,靠近废弃管道处理站的那个半废弃公厕——g-27。那里位置偏僻,设施最破旧,使用率最低,监控探头也坏了好几个一直没修。
推开g-27那扇摇摇欲坠的门,熟悉的、令人窒息的混合恶臭扑面而来。周默皱了皱眉,反手锁上(虽然那锁形同虚设)。这里比一周前更破败了,昏暗的灯光下,满地污秽,几个隔间的门都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