超纲,窃国之意昭然,可这谢夫人据说深居简出,嫌少在官宦之家走动。
莫非她更亲近谢夫人?
可若真如此,她应当如谢氏一族那般,清高淡泊,怎会听从程玘和太后安排入宫做皇后?
皇帝端凝着她雪白清丽的脸,心下冷笑,呵,此女惯会以柔弱博取怜惜,此举不过是她以退为进的手段罢了。
他松开横在她腰间的手臂,信手抽走她手中丝帕,低着头,极有耐心,动作堪称温柔地为她擦拭唇角细微的污秽痕迹。
“卿卿可是朕半副銮驾迎娶的皇后,朕怎么舍得杀你?”皇帝指腹摩挲着她下颌。
他指腹微凉,令程芳浓联想到冷血的蛇虫毒物。
她睁开眼,撞进皇帝眼中诡异的缱绻温情。
“既然入了宫,便好好做朕的皇后,最好和朕一样,日日担惊受怕,夜不安枕,好生享受病痛的折磨,这才是与朕天生一对的好皇后。”皇帝弯唇,嗓音愈低,“朕是疯了,被你们逼疯的。多年来,朕备受煎熬,终于有个你来给朕做伴。”
“好好活着,一日一日陪着朕一起熬。否则,你昨夜做下的丑事,朕不介意让令慈知晓。”
言毕,他毫不留恋地松开手,像丢开什么脏东西。
“卿卿脾胃不和,朕吩咐她们再送些吃的。”
皇帝走出帷幔,步伐不快,缓缓被帷幔遮挡住。
直到再也看不见他背影,压在程芳浓心口的无形重量才消失。
腹中空空,惊惧交迫,程芳浓头晕眼眩,纤手虚虚扶着墙壁蹲身,在众人看不见的阴影里,短暂环抱住自己。
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她强忍着才没有落下来。
今时今日,她才终于明白,皇帝的“真心求娶”,是怎样一种“真心”。
这个被病痛折磨多年,心理扭曲的疯子,大抵知道自己将死,无力对抗程家,便把所有无能为力的痛苦、怨恨都发泄在她身上。
所以,她一日之间经历的这一切痛苦、屈辱,都只是开始。
再送来的膳食更为丰盛,有溪云在旁伺候,程芳浓不想让她看出端倪,跟着难受,便逼着自己用了些。
可她不敢动那些荤腥,很怕疯皇帝再拿什么不能入口的东西来折磨她。
一小碗热米粥吃得见了底,她胃里暖起来,终于恢复些精力。
否则,她只怕撑不到去慈安宫。
巳时刚过,雨歇天青,古朴的宫道泛着水润的光。
御撵稳稳停在慈安宫外,皇帝搭着近侍手臂走出来,站到一侧,自然地将手臂递向后下来的程芳浓,笑意温和,眼神温柔。
慈安宫内外的宫人,皆看在眼中。
程芳浓不想再与他有任何接触,所有状似亲近的碰触都不可避免地让她想起昨夜。
他将她变成一个不贞的皇后,却还能在人前做戏,不知他的心究竟是什么做的。
可她不能不配合,再是恶心,也得忍住。
她自幼得阿娘爱护,未曾回报万一,已是不孝,决不能让阿娘知道,她是一个这样不堪的女儿,令阿娘蒙羞。
程芳浓抬起手,压下睫羽,不去看他。
哪知,她的手并未如意料中触碰到他手臂衣料,而是一片温热。
猛然抬眸,竟见纤细的指被他宽大的手握进掌心。
女子鬓边莹细的珠滴晃动不安,水洗一般的明眸微瞠,盛着清晰的惊愕。
浑然天成的反应,美得刻意、虚伪。
入宫前,她必是研习过不少勾引人的手段,最是知晓自己风情所在,即便没有再引诱他的必要,举手投足仍是改不掉那股子故作无辜柔弱的媚态。
皇帝按捺住一刹那兵荒马乱的心跳,暗暗指摘她轻浮,不端庄。
多少双眼睛看着,凭着意志,他也能把戏演下去,绝不会因嫌恶而就此松开。
程芳浓僵滞一瞬,眼见皇帝收拢指骨,清瘦的手将她全然包裹住,一股热意轰然漫上两颊。
匀了胭脂的小脸,这下子气色更好,美得摄人心魄。
她眉眼低垂,木偶似地随皇帝走进宫门,浑身毛孔却像被热辣辣的细针扎刺着。
一些模糊的、残缺的画面在脑海中晃动,挥之不去。
男人重重压在她背上,鸳枕上娇艳的牡丹绣纹磨着她细嫩的侧脸,她攥紧身下软褥,男人握紧她的手。
男人的手掌宽大有力,将她包裹住,牢牢钉在床上。
汗滴落在她后颈,顺着锁骨滑下去。
她好像趴在沐洗后用过的棉浴巾上。
“阿浓,还是不舒服么?”耳畔传来皇帝关切的询问。
程芳浓陡然回神,发现姑母眼神愉悦地看着她,唇角却故意压下,做出三分厉色:“芳浓,你已是皇后,断不可恃宠而骄,更不可在外人面前这般魂不守舍的。”
仍握着她手的皇帝,略倾身,迫不及待为她辩解:“母后就别说阿浓了,千错万错,都是儿臣没照顾好她。阿浓年纪轻,慢慢适应就是了,后宫诸事,还请母后继续多费心。”
太后无奈摇头,脸上却满是欣慰笑意:“皇帝,你切莫把她宠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