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室。里面有个妇人迎过来说:“相公怎么去了这么久?”大盗说:“我怕昨天那个黑女子不合夫人的意,今天又去寻了三个丫鬟回来,所以耽搁了。”接着对闺臣三人说:“你们怎么不给夫人磕头?”三人看去,只见那妇人年纪不到三十,相貌中等,满脸涂着脂粉,浑身穿着绫罗绸缎,打扮得很妖媚。三人没办法,只好上前道了万福,然后站在一旁。大盗笑着说:“这三个丫鬟和那个黑女子都不懂规矩,不会行礼,连磕头都不知道。夫人看她们三个长得怎么样?还中意吗?”妇人听了,打量了她们三人一番,不觉愣了一下,脸上红了红,笑着说:“今天山寨添人,怎么不摆宴席?难道喜酒都不吃吗?”旁边过来两个老嬷嬷说:“早就准备好了,请夫人和大王去用宴吧。”妇人说:“就在这儿摆最好。”老嬷嬷答应着,很快就把宴席摆好了,夫妻两个面对面坐下。
大盗说:“昨天那个黑女子和这三个女子都不懂规矩,夫人不如让她们都到筵席前跟着老嬷嬷学学,将来伺候夫人,岂不是好?”妇人点点头,就吩咐老嬷嬷去传唤。老嬷嬷答应着,就带了一个黑女子进来。闺臣看去,那黑女子满脸泪痕,长得倒挺清秀,年纪不过十五六岁。老嬷嬷把黑女子和闺臣姐妹带到筵席前,让她们分在两旁侍立。大盗一边看着,手里拿着酒杯,高兴得眉开眼笑,一连喝了好几杯,说:“夫人何不让这四个丫鬟轮流敬酒,我们好好喝一场,怎么样?”妇人听了,鼻子里哼了一声,只好点头说:“你们四个都给大王轮流敬酒。”四人虽然答应了,却都不肯动。若花心里想:“这个女强盗让我们斟酒,不如趁机把大盗灌醉,然后再求女强盗放我们回去,岂不是好?”于是便上前拿起酒壶,给他们夫妻满满斟了酒,又向闺臣、婉如暗暗递了个眼色。二人明白了她的意思,也上前轮流敬酒。那个黑女子见她们都去斟酒,也只好上前斟了一轮。
大盗看了,高兴得不得了,真是酒逢知己千杯少,越喝越有精神。但他哪里经得住四人不停地倒酒,最后喝得前仰后合,身子乱晃,到后来醉眼朦胧,就那么呆呆地望着四人笑。
妇人看着,不觉冷笑道:“我看相公这模样,莫非是喜欢她们?”大盗听了,满脸欢喜,却不敢说话,还是嘿嘿傻笑。妇人说:“我房里向来有老嬷嬷伺候,不需要这么多婢女。相公既然喜欢,不如把她们四个都收作妾,岂不是好?”闺臣姐妹听了,心里暗暗叫苦:“不好!性命怕是要断送在这儿了!”大盗定了定神说:“夫人这话是真的吗?”妇人说:“骗你干什么!我又没生过孩子,你和她们成了亲,将来多生几个儿女,也不枉这些天操劳一场。”
若花听了这话,一个劲儿地望着闺臣,闺臣又看着婉如,姐妹三个顿时脸色惨白,身子抖得像筛糠。闺臣拉了拉她俩的衣服,往后退了两步,悄悄说:“刚才听那女强盗的话,我们肯定活不成了。但怎么个死法,咱们得先商量好,省得到时候慌了手脚。”若花说:“咱们是投井呢,还是找把厨刀自刎?”闺臣说:“厨房有人,哪能自刎?还是投井最好。”婉如说:“二位姐姐千万带着我一起,要是把我丢下,我就没命了!”
若花说:“阿妹这时候还真敢说,都到了性命攸关的时刻,你还开玩笑!”婉如说:“我哪开玩笑了?”若花说:“你说把你丢下就没命,难道带你去井里就有命了?”
只听那妇人说:“这事不知合不合你的心意?要是行,我就帮你选个好日子。”大盗听了,笑得合不拢嘴,浑身都软了,对着妇人深深作揖道:“我想纳她们做妾,真是日思夜想,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就怕夫人怪罪,所以一直没敢说。刚才听夫人这么说,正合我心意……”
他话还没说完,就听碗碟一阵乱响,那妇人已经把筵席掀翻了,弄得大盗一身酒菜,房里的各种器具也被扔得满天飞。她往地上一躺,像杀猪似的放声大哭:“你这狠心的强盗!我还以为你真的是替我找丫鬟,没想到借着这个名头,存了这种坏心思!你既然有心娶妾,还要我干什么?我还不如死了算了,省得讨人嫌!”说完就爬起来,拿起一把剪刀,对着自己的脖子,咬着牙,皱着眉,眼泪汪汪的,气喘吁吁,浑身乱抖,两手发颤,狠狠往脖子上刺去。大盗一看,吓得魂都没了,赶紧把剪刀夺过来,跪着求饶:“刚才就是多喝了几杯,脑子糊涂了,酒后胡说,求夫人饶了我,以后再也不敢有这种歪念头了。”妇人还是哭,嘴里一直说丈夫忘恩负义,非要寻死。一边哭着,又拿带子套在脖子上想上吊,结果又被大盗抢了去;突然一头要往墙上撞,也被大盗拦住了。大盗急得没辙,只好磕头说:“我已经发誓再也不存坏心思了,可夫人就是不信。现在只好让他们打我一顿给你看看,以后再犯,就照今天的加倍罚,我也愿意。”于是吩咐老嬷嬷把四个负责打板子的喽啰叫进内室,说:“我酒后胡说,惹夫人不高兴了,害得夫人要寻死。只好麻烦你们按军门的规矩,重打我二十下。要是夫人看我受了皮肉之苦,能回心转意,就算你们立了大功。我虽然怕夫人,但你们千万别传出去,要是被人听见强盗也怕老婆,那才成笑话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