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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终,不甘的喟叹碎在风里,化作点点流光被墨良周身的气场牵引、吞噬。
他垂眸感受着那股磅礴力量涌入四肢百骸,紫色神瞳中却忽然掠过一丝茫然。
方才虚影消散前,似乎有个模糊的名字要冲出口……是谁来着?
指尖微动,墨良压下那缕莫名的滞涩。
不重要了。
他转身走向第三百世的镜面,镜面泛起涟漪的瞬间,记忆如决堤的洪水般撞入脑海。
“雨果,真的……没有别的办法了吗?”
持明少年清亮的声音里带着不易察觉的急惶,墨良看着镜中那个还带着青涩的自己,正攥着衣角站在龙尊面前,脸颊绷得发红。
雨果斜倚在玉石柱上,鳞片在族地的微光里泛着温润的光泽。
他慢悠悠晃着尾巴,调侃的笑意藏在眼角:“我族繁衍的难题困了千百年,怎么,到你这儿就要变天了?”
见墨良抿唇不语,龙尊忽然凑近,压低声音,“是为了苍城逃难来的那个云骑军小姑娘吧?”
镜中的墨良像被踩了尾巴的猫,瞬间红了耳根,连耳尖都染上薄红。
他嗫嚅半晌,才蚊子似的“恩”了一声。
“傻小子。”
雨果朗声笑起来,龙角在光影里轻轻晃动,“这么在意繁衍做什么?”
他用手掌拍了拍墨良的肩,“喜欢就去追啊,等她走了,有你后悔的时候。”
“雨果!”墨良又羞又窘,却忍不住弯了弯嘴角,“就知道拿我打趣……不过,谢了。”
他转身往族地外跑,风掀起他的衣摆,跑出去老远才扭头,持明少年意气通过镜面撞过来,“我一定会解决持明族的繁衍问题!一定!”
“我墨良说的。”
雨果望着他消失在族地入口的背影,笑着摇了摇头,龙尾在地上轻轻敲了敲,低声骂了句:“笨蛋挚友。”
镜面骤然迸裂,蛛网般的裂痕爬满晶亮的表面,将那些青涩的笑意绞得粉碎。
“是我……是我害死了你啊,雨果——!”
记忆的碎片里突然灌满了血腥味,墨良站在镜面残骸前,眼睁睁看着第三百世的自己跪在血泊里,指节抠进青石板的缝隙,指缝间渗出的血珠混着泪水砸在地上。
他怀里似乎抱着什么,却又什么都没有,只有空洞的悲鸣在回响:“还有她……我明明救了她的……明明已经成功为什么……”
画面猛地切到审判台。
持明族地的白玉阶被染成暗红,雨果庞大的龙躯被仙舟的锁链穿透鳞甲,每一片剥落的龙鳞都在哀鸣。
他垂着眼,曾经含笑的青瞳蒙着死寂,正被押往蜕鳞转生的祭坛——那哪里是转生,分明是魂飞魄散的刑场。
而更远处,那个穿着云骑军甲胄的身影倒在血泊里,露出的白色发丝还沾着血污尘土。
墨良冲过去时被仙舟云骑军死死按住,肩胛骨被铁钳般的手掐得生疼。
他看着审判台上那纸冰冷的判书,喉咙里发出困兽般的嘶吼:“为什么?!我解决了繁衍的难题!我没有做错事!”
视线穿过人群,他死死盯住高台上的互渊将军,那双曾被他视为楷模的眼睛此刻只剩漠然。
“互渊君!你告诉我!你为什么要杀她?!为什么要押送雨果?!”
回应他的只有冰冷的宣判声,像重锤砸在耳膜上:
“持明族墨良,窃取龙尊化龙妙法,私研禁术,妄图复活亡者,触犯仙舟十恶律条——”
“判,押往幽囚狱,永生永世,不得超生。”
“哈哈……哈哈哈哈——!”
墨良突然爆发出疯狂的大笑,笑声里裹着血沫,震得锁链哗哗作响。
他仰着头,红眸在那一刻红得吓人,象是要滴出血来:“仙舟联盟……持明族……真是可笑!
你们怕的根本不是禁术!是真相!是我揭穿了你们的谎言——!”
云骑军粗暴地扯着锁链将他拖走,他的笑声还在大殿里回荡,撞在冰冷的玉柱上,碎成一片一片的绝望。
“我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她……为了雨果……”
“你们这群刽子手——!”
最后的声音消散在走廊尽头,墨良站在裂开的镜面前,指尖无意识地攥紧,指甲深深嵌进掌心。
记忆里那片刺目的血红还在眼前晃,可那个云骑军姑娘的脸,依旧模糊得象隔了层雾。
只有那句撕心裂肺的质问,还在命途狭间里反复冲撞:
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