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航罗浮的航道之上,战舰舷窗前的镜流正凝视星图,心脏却骤然传来撕裂般的颤动。
剧痛让她弯下腰,一手死死按在胸口,指节因用力而泛白,另一只手撑着冰冷的舱壁才勉强站稳。
胸腔里的心跳像失控的战鼓,擂得她耳膜嗡嗡作响,连呼吸都带着细碎的颤斗。
她深吸一口气试图平复,可那股莫名的恐慌却顺着血液蔓延至四肢百骸,红色眼眸里凝结的水汽终于撑不住,沿着苍白的脸颊无声滑落。
“师父!”景元见状立刻上前,却被腾骁伸手按住肩膀。
腾骁将军的声音低沉而克制:“让她静一静,镜流心里有数。”
景元望着师父紧咬下唇的模样,那颤斗的睫毛上挂着的泪珠像将坠未坠的星子,他喉结动了动,最终只是低声应道:“……是,将军。”
舱内的寂静被心跳声无限放大,镜流望着星图上罗浮的坐标,指尖无意识地蜷缩——她总觉得,有什么重要的东西,正在这场归途里悄悄碎掉。
三个时辰的航程漫长得象一场酷刑。
当战舰群带着硝烟与伤痕迫降星槎海港口时,刺耳的警报声混杂着云骑军的呼喝此起彼伏。
残破的舰体还在冒烟,担架上裹着绷带的云骑军被匆匆抬往丹鼎司,港口早已挤满了翘首以盼的人。
有年迈的父母攥着平安符,有年轻的姑娘紧捏着绣了一半的荷包,哭喊声与重逢的哽咽在海风里交织成一片。
镜流在一片混乱中缓缓起身,胸口的闷痛已淡去大半,只剩心口空荡荡的发凉。
她走出舰舱,港口的风卷着咸涩的气息扑面而来,瞬间吹散了发间的硝烟。
及腰的白发被风吹得猎猎作响,她站在星槎海最高的地方上,目光穿透攒动的人影,固执地在队伍里搜寻那个熟悉的身影。
红色的眼眸在人群中逡巡,每掠过一张陌生的脸,那空落的心脏就抽痛一分。
腾骁站在她身后半步的位置,望着她挺直却单薄的背影,眼底闪过一丝晦暗的怜悯。
他沉默片刻,转身拍了拍景元的后背:“走吧,景元。
清点伤亡、安抚家属、战后清点……将军府今夜怕是无眠了。”
景元回头望了眼仍站在风中的师父,她的身影在夕阳下拉得很长,象一尊等待归人的石象,最终还是跟着腾骁导入忙碌的人流。
风依旧悲凉地吹着,镜流的目光始终没有移开星槎海的入口。
她抬手接住一片被风吹来的枯叶,指尖的温度让枯叶微微蜷起,就象她此刻悬在半空的心——她还在等,等那个会笑着朝她挥手的人,等那句迟来的“我回来了”。
可港口的人渐渐散去,夕阳沉入海面,只剩下她和满地狼借的馀晖,
半个时辰悄然流逝,星槎海的人群已散去大半。
镜流立在原地,目光越过粼粼波光望向星海深处——那抹玄蛇的轮廓正从模糊的黑点逐渐清淅,百米身躯在天幕下舒展的弧度,那是她无数次翘首以盼的归航信号。
平静的心湖本因这熟悉的身影泛起涟漪,连指尖都因期待微微发颤,她几乎要书着玄蛇振翅的频率,等待那个刻在心底的身影跃下蛇身。
可当玄蛇敛翅落地,丹枫、白珩与应星三人沉默着踏下蛇背时,镜流脸上的欣喜瞬间凝固。
他们低垂的眉眼、紧抿的唇角,象三把冰冷的锥子刺穿了她的期待。
“阿墨呢?”她的声音带着自己都未察觉的颤斗,“他没跟你们一起回来?”
无人应答。
丹枫望着地面的纹路,应星攥紧了拳,白珩试图扯出笑容,却连嘴角都在发僵。
这死寂的沉默比任何言语都更伤人,镜流的红眸骤然蒙上水汽,积压的情绪在刹那间炸开:“不可能!”她几乎是嘶吼出声,“他说过会回来的!他答应过我的!”
“镜流流,你别激动。”
白珩急忙上前,强压着喉咙里的哽咽打圆场,“墨良肯定没事的,你看玄蛇这不还好好的吗?”
她转头指向玄蛇,话音未落,脸上的笑容便彻底碎裂——方才还鳞光闪铄的百米巨蛇,竟在转瞬间急速缩小,最后化作手臂长短的紫鳞小蛇,蜷缩在地陷入沉睡,连呼吸都微弱得仿佛随时会熄灭,哪还有半分往日的灵动?
丹枫闭了闭眼,喉结滚动。
他们亲眼看见墨良冲向倏忽的刹那,看见玉阙仙舟的大半在蓝色强光中坍缩,连尘埃都未留下半分。
应星按住白珩欲言又止的肩膀,指尖因用力而泛白。
“不可能……”镜流的声音低了下去,泪水终于冲破防线,顺着脸颊砸在衣襟上,晕开深色的痕迹。
她猛地抬头,红眸中忽然亮起一丝疯狂的光:“恒阳!恒阳还在丹鼎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