丰饶孽物的尸骸在脚边堆成小山,墨良与镜流背靠背喘息,甲胄上溅满的污血已分不清是谁的。
力竭感如潮水般涌来,每一次挥剑都带着沉重的迟滞。
阿流,墨良的声音带着异样的沙哑,一会我若是……发疯,一定要跑,跑得越远越好。
镜流心头一紧:为什么要跑?阿墨!
回答她的,是墨良骤然暴涨的血色煞气。
一阵眩晕袭来,镜流眼前闪过一片血色尸海——是幻境!
她猛地回神,却见身旁的墨良双眼已溢出血光,雷枪挥舞得愈发疯狂,收割孽物的动作快得只剩残影,仿佛永不知疲倦。
阿墨!她轻声呼喊,得不到任何回应。
红色煞气在他周身翻涌,渐渐凝成一轮诡异的红月。
墨良抬手,凝聚着煞气与雷电的长枪轰然砸下,地面裂开焦黑的沟壑,孽物在强光中化为齑粉。
煞气不断侵入经脉,墨良的意识开始模糊,双眼缓缓闭上。
破碎的记忆碎片如潮水般涌来:
残破的天穹下,无数云骑举刀相向。
他看见那个白发女子的身影,红瞳里闪铄着泪光,声音轻得象叹息:我不想成为你的累赘……对不起……我到不了终点了。
漆黑的长剑划过她的脖颈,剑身落地的脆响格外刺耳。
他想阻止,却动弹不得。
为什么要给他一束光?为什么让他永远失去这束光?
她死了。
他的世界,也死了。
他捂住胸口,那颗曾为她跳动的炽热心脏正缓缓冷却。
有温热的液体从眼角滑落——他怎么会哭?他是神,神不该有眼泪。
他的命途彻底与之融合。最后一丝人性湮灭的瞬间,真正的“神”诞生了。
!
啪!
清脆的巴掌声响起,镜流的手掌轻轻拍在墨良脸上。
细微的痛觉象一根针,刺破了煞气笼罩的混沌——他那双溢满血红的眼眸,缓缓聚焦在镜流脸上。
醒过来!阿墨!
镜流双手捧住他的脸,掌心的温度通过沾满血污的肌肤传过去,眼神坚定得不容置疑。
不知何处来的明亮光芒笼罩两人,墨良眼底的血光如退潮般散去,清明一点点回归。
当他看清镜流的瞬间,猛地一把将她抱紧,力道大得仿佛要将两人揉进彼此骨血里。
血海仍在翻涌,将天地染成幽邃的炼狱。
墨良浑身浴血的身躯剧烈颤斗,骨节泛白的手指死死扣着怀中的人,象是抓住了此生最后一缕光。
镜流雪白的衣襟早已被染成暗红,却仍用带着血腥味的指尖,一下下抚过他紧绷如弦的脊背。
阿墨,没事的。
她将脸颊贴在他剧烈起伏的胸膛,声音轻得象羽毛,却带着能熨平一切疮痍的力量,我还在。
墨良将脸埋进她的颈窝,滚烫的泪混着血珠砸在她的锁骨上。
记忆中失去的剧痛仍在翻涌,可这一刻,他真真切切触到了她的温度——鲜活的,跳动的,属于他的。
喉间溢出破碎的呜咽,最终只化作一个压抑却无比坚定的鼻音:嗯。
远处天边,无数星槎破空而来,清理着残馀的丰饶孽物。
白珩驾驶星槎穿梭其间,丹枫立于船头,龙渊珠挥舞间,一条条水龙翻腾,将漏网的孽物尽数绞杀。
镜流流!墨良!
白珩跳下星槎,快步冲到相拥的两人身边,看着他们浑身浴血的模样,声音里带着掩饰不住的急切,你们没事吧?
镜流抬起头,冲她勉强笑了笑:我们没事。
墨良也缓缓松开她,扶着她站起身。
虽然身形还有些虚弱,脸色苍白,但眼神已彻底清明。
丹枫随后走来,看着他欲言又止:墨良,你刚刚……
已经无碍了。
墨良摆了摆手,目光扫过两人,多谢你们赶来。
白珩环顾四周,看着堆积如山的孽物尸骸,咋舌道:这次的数量比以往多太多了,还好你们俩撑住了,不然真不好说。
是啊,镜流拍了拍身上的血污,语气带着点后怕,再晚一会儿,恐怕真撑不住了。
——再晚一会儿,被煞气吞噬的墨良说不定真要一路打到丰饶民老巢去了。
众人稍作休整,便开始协助清理战场,准备返程。
墨良看向镜流,眼底翻涌着感激与浓得化不开的爱意;
镜流回望他,目光温柔得象一汪春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