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美,落基山脉余脉深处,逆熵7026号研究所像一颗被岩层包裹的金属心脏,在无人知晓的地底跳动。
这里是逆熵旗下最“偏科”的科研站点——当其他研究所忙着优化机甲神经连接、加固量子之海探测屏障时……
7026号的核心议题,始终是那片遥不可及的星海。
地下三层的研究员办公室里,空气里飘着速溶咖啡的焦香与旧纸张的霉味,两种气息缠绕着,像是在诉说主人长久以来的矛盾——既依赖咖啡因支撑清醒,又沉溺在旧资料堆里不愿抬头。
三十余块显示屏从桌面延伸到天花板,有的亮着星舰引擎的蓝紫色模拟火焰,有的滚动着密密麻麻的星图数据……
还有两块被调成了动态星云壁纸,暗紫色的气体云缓慢流转,却驱不散房间里的压抑。
办公桌是定制的合金材质,却被堆得看不出原本的模样。
左侧码着半人高的研究资料,最上面一本《近地轨道星舰可行性分析(第七版)》的封皮已经被翻得起了毛边,页脚处用红笔写满了批注,最后一行画着一个歪斜的火箭,箭头上打了个大大的叉。
右侧则摆满了星舰模型,从人类早期的“阿波罗”登月舱到逆熵未公开的“渡鸦”级侦查舰……
每一艘都打磨得锃亮,舰体上的舷窗甚至用荧光漆点出了模拟灯光——只有凑近看,才能发现部分模型的底座还沾着干涸的咖啡渍,像是被遗忘的勋章。
界隆坐在人体工学椅上,背挺得笔直,却掩不住眼底的疲惫。
他今年四十岁左右,头发早就没了年轻时的规整,额前的碎发胡乱耷拉着,后脑勺的头发更是纠结成一团,活像被狂风肆虐过的鸟巢。
刚才总部发来的驳回邮件还停留在中央最大的显示屏上,白色的宋体字在深蓝色背景上格外刺眼:“7026号研究所《星舰计划(草案v90)》驳回。
理由:1 与逆熵当前‘优先防御崩坏’战略不符;
2 星际航行未知风险超出可控范围;
3 预估资源消耗占美洲联邦年度科研预算37,远超承受阈值。”
“为什么!!为什么啊!!”界隆猛地攥紧拳头,重重砸在桌面上。
堆在边缘的一摞资料晃了晃,最上面的几张滑落在地,露出里面夹着的一张泛黄照片——那是他二十岁时在航天大学的毕业照,年轻的他穿着学士服,举着一个自制的火箭模型,笑得比照片里的太阳还亮。
可现在,那团火焰像是被冷水浇灭了,只剩下呛人的烟味。
他烦躁地抓了抓头发,指缝间扯下几根灰白的发丝,随手弹在地上。
“这群鼠目寸光的家伙!守着地球这一亩三分地到底有什么用!”
声音里带着压抑不住的嘶吼,震得桌上的星舰模型轻轻颤抖。“崩坏是天灾,可人类总不能一辈子缩在蛋壳里!等哪天地球撑不住了,难道要坐着机甲去撞小行星吗?!”
显示屏右下角弹出一个消息提示,是美洲联邦科研署的自动回复,内容和总部的驳回理由如出一辙,甚至连标点符号都没改。界隆盯着那行字看了几秒,突然觉得眼睛发酸,像是有沙子钻进了眼眶。
他摘下鼻梁上的黑框眼镜,镜片上蒙着一层薄雾——一半是水汽,一半是长期对着屏幕积下的灰尘。他用袖口胡乱擦了擦,重新戴上时,视线里的星舰模型还是有些模糊。
“呼……”界隆靠在椅背上,椅子发出轻微的“吱呀”声,像是在同情他的无力。
他闭上眼睛,脑海里闪过十年前第一次提交《星舰计划》的场景——那时他还在逆熵总部任职,抱着厚厚的计划书闯进盟主办公室,瓦尔特看着他递过去的星图,笑着说“想法很大胆,但时机还没到”。
可现在,十年过去了,时机不仅没到,反而越来越远。
逆熵现在基本靠不住。自从五年前那场大崩坏后,总部就把所有资源都倾斜给了机甲研发和崩坏监测,航天部门的预算一砍再砍……
最后干脆把7026号变成了“半独立”研究所,美其名曰“保留火种”,实则和放弃没什么两样。
美洲联邦政府更不用说,去年他去申请资金时,财政部长拿着他的预算表,笑着说“界隆博士,不如把星舰的图纸改成轨道炮,我们或许还能多给点钱”。
至于联合政府……他想起上个月参加的视频会议,一群政客围着“如何分配崩坏后重建资金”吵了三个小时,连“星际”两个字都没提过。
“喂!在想什么呢?人类?”
一个清脆的声音突然在脑海里响起,不是通过耳朵听到的,而是像直接钻进了意识深处,带着点毛茸茸的暖意,驱散了些许烦躁。
界隆猛地睁开眼,视线落在办公桌的右上角——一个灰色的小毛球正从一堆星舰模型后面爬